恍恍惚惚間,岳清澄的指尖微微一顫,眼皮沉重得像被封上了一層鐵砂。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腦海中模糊扭曲的混沌,意識浮沉不定,像是被拽入深淵,又猛地向上拋去。
她努力睜眼,視線卻被一片昏暗吞噬,天旋地轉間,胸口發悶,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傾斜,耳邊依稀傳來模糊的聲音。
她想動,卻發現身體如墜冰窟,感知被凍得遲鈍,仿佛靈魂被抽離,只剩一具被遺棄的空殼。直到——
“噹!”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耳邊炸開,仿佛有人狠狠砸在墻上,激起一股沉悶的回音,直直撞入她的意識。
岳清澄猛地一震,神經如同被利刃劈開,意識被這股沖擊力狠狠拽回體內,呼吸猛地一滯,倏然睜開眼睛。
只見青菀手中緊握長槍——碎羽斬,槍尾仍然抵在山洞的巖壁上,墻面微微震顫,灰塵簌簌而下。她皺眉看著岳清澄,聲音壓得極低:“醒了?”
岳清澄抬頭,怔怔看著她,腦中混沌未散。
“這是爺爺教給我醒神,最有用的法子!”青菀說著看向葉靈筠,爺孫倆目光交匯,會心一笑。
“發生什么了?”洞外眾人聽聞洞內傳來的響動,腳步急促地踏入洞中。
山洞內,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仿佛一層冰冷的紗幕,在瞬間將他們吞沒。
只見葉靈筠雙手死死按壓在山壁之上,指節泛白,整個人像是與山壁長在了一起,動彈不得。
他的額頭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每一滴都映照著山洞內昏暗的光。
一旁的溫泉水池,原本汩汩翻涌的熱水此刻已凝結成冰,那冰層泛著幽冷的光,絲絲縷縷的寒氣正以池面為中心,仿若無形的觸手,肆意彌漫開來,充斥著山洞的每一個角落。
“爺爺!”青菀已然察覺了葉靈筠的不對勁,目光驟縮,急聲道,“爺爺,你怎么了!”
葉靈筠微微晃了晃頭,聲音虛弱卻平穩:“無礙,氣力耗損得太多了。”
眾人看著憔悴的身形,眼中皆浮現出震驚,唯有金錦兒與金寶兒姐妹冷眼旁觀,唇角甚至帶著些微譏誚。
南星拉了拉蘇梅,想要過去攙扶,剛走兩步,被葉靈筠厲聲阻止——
“不要過來!”
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冷冽。
他猛然一震,雙目陡然一凌,身形向后一閃,血肉相連的掌心硬生生從石壁中拔出,帶起一道森冷的寒風。
鮮血自掌心涌出,刺目猩紅。
葉靈筠身形微晃,皇甫流云幾乎是瞬間跨步上前,沉穩地蹲下,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按住他的手腕,以防他再度搖晃倒下。
陸青峯亦上前一步,語氣沉凝:“爺爺,不要緊吧?”
葉靈筠穩住身形,看著這兩人,微微一笑,聲音透著一絲疲憊的溫和:“無礙,年紀大了。”
青菀卻難掩怒氣,語氣中帶著責備:“爺爺,你這樣太危險了!萬一失敗,不只是你,三個人都會送命!”
空氣沉凝片刻。
忽然,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你們是誰?秀茵呢?”
眾人目光齊齊看去,只見站在岳闌珊站在石榻前,神色茫然地環視四周,最后落在眾人身上。
岳清澄聞聲回首,快步走上前,輕輕扶住她的肩膀,溫柔而堅定地說:“珊兒,你醒了。剛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噩夢?”
岳闌珊的眼中滿是迷茫與困惑,聲音輕輕顫抖,“是的,姐姐。這是……哪里?”她看著岳清澄,似乎在尋找一絲熟悉的東西,卻什么都沒有。
岳清澄思索片刻,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全然不知應如何作答。
岳闌珊下意識抬手揉太陽穴,卻發現手上的肌膚不再是記憶中孩童那般稚嫩,指節修長,皮膚下隱約可見淡青色血管。
她伸手不斷地在眼前不安地翻轉,滿心疑惑驅使她走向結冰的溫泉池中。
潺潺涌入的溫泉水,使得冰面更加澄澈。
當那清晰的倒影映入眼簾,岳闌珊瞬間僵住,冰面中的女子,成熟,冷峻,眉眼間竟與姐姐岳清澄有幾分相似。
但在那雙眼睛之間,卻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仿佛訴說著無聲的痛苦與過往。
“這……這是誰?”她喃喃自語,聲音顫抖,指尖輕輕觸碰鏡面,似乎想確認這只是一場荒誕的幻影。
岳清澄一步上前,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溫柔而堅定,“珊兒,你長大了。這些年,你經歷了許多事情,身體的變化是必然的。”她的語氣里帶著無盡的疼惜與安撫,仿佛想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化解掉。
岳闌珊愣愣地看著她,下意識搖搖頭:“我…我不記得……我只記得和秀茵在花園里玩,記得藏杏仁酥……為什么突然就長大了?”她喃喃自語,似乎難以接受這一切。
岳清澄的眼中閃過一絲黯淡,目光微微轉向葉靈筠,老人沉默的輕輕搖頭,示意她莫要再刺激剛剛恢復意識的岳闌珊。
然而,岳闌珊的困惑與不解仍未平息,她依舊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實。岳清澄看著她的反應,心中忍不住一陣刺痛,最終還是決定告訴她真相。她深吸一口氣,語氣無比堅定:“珊兒,母親被壞人抓走了。我們一直在尋找她的下落。”
然而,岳闌珊的困惑與不解仍未平息,她依舊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實。
岳清澄看著她的反應,覺得事已至此,無法再隱瞞,她緊緊握住岳闌珊的手,語氣凝重地說:“珊兒,有件事姐姐必須告訴你,母親被壞人抓走了,我們一直在尋找她的下落。”
岳闌珊聽到這話,瞳孔猛地收縮,原本剛穩定下來的情緒再度泛起波瀾,眼中滿是震驚與急切:“母親?母親這會不是應該在賬房整理遷去代州的賬目嗎?怎么會……”
葉靈筠靜靜地注視著岳闌珊的反應,看到她這副模樣,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她已經徹底失去了那段被囚禁的痛苦記憶,甚至連韓霜月的存在也一并從記憶中抹去了。也許,這樣對她來說,反而是最好的結果吧。
岳清澄輕輕將岳闌珊攬入懷中,像小時候那樣,溫柔地拍著她的后背,試圖安撫她慌亂的情緒:“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殘酷,可我們必須要振作起來。母親,很有可能就在這個島上。”
“這個島上?這里?這里是海島?”岳闌珊抬起頭,眼神中涌起一絲決然:“姐姐,那我們應該怎么辦?怎么才能把母親救出來?”
葉靈筠靜靜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溫和,“孩子,先把身體養好,才能有足夠的把握去救你的母親。”
岳闌珊看向這位慈眉善目的白發老人,疑惑問道:“姐姐,這是?”
岳清澄微笑,輕聲應道:“這是藥師爺爺,他是咱們家的故交,醫術高明。謝謝他這段時間的照料。”
岳闌珊感激地望向葉靈筠,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微微欠身行禮:“多謝藥師爺爺。”
“咯啦咯啦”——
突兀地,一陣令人脊背發涼的聲音在洞中響起。那聲響仿若從洞壁、地面,乃至空氣中的每一處縫隙鉆出,四面八方同時侵襲而來。
眾人臉色驟變,眼神中滿是惶恐,匆忙四下掃視,試圖探尋聲音的來源。
剎那間,這詭異的聲響陡然增大,“轟隆隆”,仿若千軍萬馬奔騰,洞底毫無征兆地塌陷下去,大片土石裹挾著滾滾煙塵,向著無盡的黑暗墜落。
岳清澄反應極快,一把拽住岳闌珊,朝著洞壁疾奔,試圖尋得一處暫時的安全之地。
可腳下的地面不斷搖晃,碎石如雨點般飛濺,行進艱難無比。
皇甫流云揮舞著手中長棍,一邊護著身旁的金錦兒與金寶兒姐妹,一邊高聲呼喊:“大家穩住,往洞口方向撤!”
然而塌陷的范圍迅速擴大,退路已然被阻斷。
謝忘川身形靈活,在崩塌的石塊間輾轉騰挪,卻也難以抵擋這強大的地動之勢,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陸青峯面色凝重,雙臂一張,將南星與蘇梅護在身后,大聲道:“別怕,我在!”可那塌陷的巨力如同洶涌的浪濤,不斷沖擊著眾人的防線。
剎那間,塌陷的范圍急劇擴張,腳下堅實的地面化為烏有。
眾人毫無防備,身體瞬間失去支撐,如被狂風卷落的秋葉,朝著下方飛速墜去。
在眾人急速墜落、滿心絕望之時,一道柔和卻堅韌的靈力光芒陡然亮起。
虛空中,已然氣力耗盡的葉靈筠,雙手舞動,周身靈力洶涌澎湃,化作一層無形卻堅實的屏障,穩穩地托舉住眾人。
下方,塌陷仍在持續,土石崩塌的轟鳴聲不絕于耳,逐漸形成了一個數十米深的深坑。
坑壁陡峭,不斷有松動的石塊滾落,揚起漫天塵土。
隨著落地的沖擊力,葉靈筠終于無法支撐,身體重重地砸入地下,癱倒在地。
在眾人未曾察覺之時,隱隱約約間,似有若有似無的輕微異響,極輕極緩,仿佛是某種精巧器械在暗中運轉。
風中,偶爾裹挾來一絲奇異的氣息,混雜著鐵銹的腥氣與火硝的刺鼻,卻又很快被土石崩塌揚起的塵土所掩蓋。
洞壁的陰影里,仿若有幾處寒芒閃爍了一下,如同暗夜中猛獸的眼睛,轉瞬即逝。
那寒芒過后,地面上似乎留下了極淺的、不規則的印記,像是某種特制的靴子在慌亂間踩出的痕跡,但隨著不斷灑落的灰塵,這些印記也迅速被新翻起的土石所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