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惡人是什么樣子?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標準。
在范違秋的心里,惡人就應該是我行我素,為所欲為的——他們會肆意搶奪別人的錢財、家人、生命,可以無情踐踏別人的尊嚴,嘲笑、取樂,可以為了一己之私陷所有人的安危于不顧……這是范違秋從很多大惡人身上看到的特質。
在江沁月眼里,不仁不義是為惡;明知故犯是為惡;顛倒黑白是為惡;虛偽做作是為惡……書上描述了太多評判標準了,卻很少有人明明確確地點出——成為輸家即是惡。
于是江沁月推翻了那些書,告訴自己,只要不輸,就不算作惡。
而在程隨的世界觀中,惡這個字或許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世人說的惡就是惡嗎?”多年后,程隨這樣反問過江沁月,“人們在罵一個人作惡多端的時候,往往是因為那個人觸犯了自己的利益?!?/p>
江沁月很贊同這句。尤其是在太多屬于惡女的故事里,她倆總是能感同身受地找出很多反駁的理由,但是只可惜,屬于惡女的力量太過微弱,她們中的很多人根本沒有“惡”的力量,卻憑空承擔了“惡”的虛名。
秉承著既然承擔了這一虛名,不如索性貫徹到底的原則,程隨立志在惡女的這條路上一意孤行地走下去;而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并未深切體會過惡女悲哀的江沁月,選擇的旁觀,思索與評判……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放到當下這個場景,江沁月和程隨互相都不知道根底。
于是對上三人神色各異的表情時,江沁月選擇了沉默,少頃她說:“跟我來,你們就知道了?!?/p>
他們來到一座廢棄的城市,左彎右拐繞過了不知多少處廢墟后,江沁月從一堆雜物后面掀開一塊半人高的金屬皮,露出一個黑黑的洞口來。
醫生的臉上寫著肉眼可見的嫌棄。
“我以前可都是給大人物看病的,就你這破破爛爛的地方,啥也給不了,又怎么有臉找人看???”醫生忍不住嘲諷。
江沁月嗤笑一聲:“既然你這么厲害,又何必淪落至此,被我擄走了都沒有關心你的人來找你?”
醫生不說話了,他其實可以找到很多理由反駁,但他自己就是虛的,因為但凡在外面打聽一下他的名字,就知道大家對他的評價只有一個——爛人。
所以到了這會兒,醫生不敢隨便反駁,更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
他跟著走這一趟純粹是好奇心和好勝心作祟——既想看看這個惡女聯盟有什么下文,又想為自己掙點臉面,顯擺給那江沁月看看——自己的實力可是不俗的。
程隨看到這“門面”時也是頗為嫌棄的,她悄悄拉了拉范違秋的手,示意還要進去嗎?而范違秋主打一個來都來了,拖著程隨的手大大方方跟著江沁月進去了。
好在,這個洞除了洞口窄小些,內里可大有乾坤,順著洞口走了一程,打開了幾扇破破爛爛的門,便看見一個寬闊敞亮的房間,連通著一些大大小小的辦公室。
有個長得白白壯壯的姑娘迎了上來,她看著江沁月身后的幾人先是一愣,隨后點了點頭以示問好后,便端著個盤子不知做什么事去了。
“她是李木,是這個地下室的主人。”江沁月簡單介紹后,又帶著三人來到了一處房門前。
推開,是濃烈的消毒水氣味,里面有一架簡單的折疊床,躺著一個人。
“就是她了!”江沁月催促醫生過去,“快,快看看她!”
江沁月的心瞬間都系在了躺著的那人身上,滿眼的心疼都快要溢出來了。
面對病人時,這位醫生總是認真而負責的,甚至不用江沁月催促,他已然打開了醫藥箱準備看診了。
頗有職業道德的,醫生轉身把三人都趕出了門外。
江沁月原本還有些不愿,可醫生的一句話瞬間打消了她的想法:“你們這群剛從死人堆出來的人,是想加大病人感染的幾率嗎?”
說話間醫生脫下了外衫丟給了江沁月,又從醫藥箱里拿出了噴霧仔細噴撒了全身,這才拎著藥箱進去,順腳帶上了門。
雖然只是在門口匆匆瞥了一眼,但眼尖的程隨還是看見了——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姑娘,一個身形瘦削、面色如紙的姑娘。大大小小的水泡蔓延在她身上的很多地方,看起來甚是恐怖。程隨心里有個不好的猜想,但她不說——她覺得沒必要說出來討人不快。
一時間,三個姑娘都杵在門口,程隨靠著墻壁等待江沁月的下文,可江沁月也不知還沒緩過神來,還是在暗自思量些什么,久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熱水?!贬t生在里面高喊了一聲。
江沁月剛應下一聲,就見著剛剛離去的李木早有準備一般,端了盆熱水過來。
“多一些紗布?!崩锩嬗謧鱽硪宦暩吆?。
于是李木放下熱水又去找紗布。
“有什么穩定碘、抗生素一類的藥物也多拿些來——”
李木的進進出出間,門口的三人頓時顯得有些多余,李木安撫性地看了看沁月道:“有我呢,你去吧。”
江沁月這才放下心來,她把程隨和違秋帶回了剛剛過來的過道里,這里的光線并不充足,江沁月的身子一半隱藏在黑暗里,讓人看不全她臉上的愁容。
少頃,江沁月開口了,卻好像只看見了范違秋一人一般。
“違秋?!彼f,“你知道她為什么會躺在這里嗎?”
范違秋搖搖頭。
程隨不以為意:“輻射病,我已經看過很多這樣的人了,這又能證明什么?”
江沁月點點頭:“不錯,確實是輻射病,可是她的輻射病不是因為她自己,而是為我們很多人而得的。”
范違秋小小的“啊?”了一聲,程隨一聽這聲音就知道,這下很難喚走范違秋了——她感興趣了。
程隨總覺得江沁月憋著什么大招,但她又看不出來,為了不讓自己和違秋陷入被動的境地,只能在江沁月再次開口前搶先道:“別扯得那么冠冕堂皇,這都什么世道了,大家只有各管各的,誰還管什么你們我們他們?說什么‘為了我們很多人’,真會自己臉上貼金。”
江沁月笑了:“我倒沒有那么厚的臉皮給自己貼金。既然你知道惡女聯盟,難道還不明白我們想要做些什么嗎?”
“能做什么?”程隨一愣,旋即反駁道,“我以為你說的惡女聯盟是個多大的組織,能給我們提供多少庇佑,可現在,來來回回也就你們三人,還有一個躺著的。就這樣的規模,你們能做什么?”
“當然是作惡?!苯咴峦蝗簧衩匾恍Γ半y道你沒有發現,此刻你的身上有些癢癢酥酥的感覺嗎?”
程隨瞬間變了臉色,揭開袖子一看,果見著光潔的皮膚上突然多出了好些紅點,這些紅點像一條條活動的蠕蟲,帶著那些酥酥麻麻的感覺爬遍了全身,讓程隨陣腳大亂。
“不怕告訴你們,就在你們進來的那一刻,我趁你們不備悄悄下了毒,而且這個毒只有我有解藥!”江沁月補充道。
“好你個江沁月,你陷害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