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別氣了，他就是這樣的人——要么，就堂堂正正的拿證據讓凌氏明正典刑；要么就以血換血，手刃仇敵，大不了一死抵命。那些陰損磨人的法子，他不是不會，而是不愿意。您將他教導的很好，他不是壞人……”
皇帝老淚縱橫，恍惚間似乎看見了磊落英武的義兄站在面前。他低聲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退下，讓朕獨自想想。”
“陛下。臣女有事稟奏。”我起身行禮道。
“裕昌？你還有何事？”皇帝頭疼道。
“關于汝陽王妃之死。”我正擲有聲道。
“什么？叔母？”皇帝震驚。眾人皆是震驚。
“大母由我照看著身康體健，怎會突然病危兩天便撒手人寰。臣女愚鈍著手徹查此事，還真找到了些東西。還請陛下一觀。”我說著就掉著眼淚堅定道。
“宣。”
兩個箱子被抬上大殿，里面都是佛像，被放于箱子蓋上。
“陛下。此物都是淳于氏近十年送予大母的。臣女在其中發現了毒——陰陽雙生。經查醫書，此毒是陰死陽生，而大母對應正是陰死。”眾人嘩然，議論紛紛。
“打碎此物。”我安排著，卻無人行動，他們不止是看皇帝的臉色，還有對神像的敬畏。我一狠心自己前去一一打碎。
有幾個里面放著香包，還有一個里面全是紙張，隨及立馬有人將紙張呈于皇帝。
“諸卿都看看吧。”皇帝大發雷霆用力揮手把信件灑于大廳。忙有內侍前去拾起遞于各位大人。
“這凌候竟還通敵？！當真是死有余辜。”一個大人氣憤罵道，隨后眾大臣都開始罵罵咧咧。
“凌不疑殺的好，此等不忠之人就該千刀萬剮。”
“這凌益當真是卑劣小人。”
……
“陛下。臣女惶恐。臣女不知這為何還有信件。”我立馬行大禮請罪道。
“裕昌。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退下吧。”皇帝低聲道。
“是。”我退出了大殿，程少商與三皇子也一同在殿外匯集。
“阿姊怎知那書信在佛像里？”程少商問道。
“淳于氏會為自己留有后路的，只是眼下不知她逃往何處了。”我嘆氣道。
“這有何難，我派人將她尋回。”三皇子插聲道。
“那便多謝三皇子了，尋到了還請送到汝陽王府。”我笑道。眼底卻沒有絲笑意。
程少商見三皇子走后顫顫巍巍，步態越發不穩。我連忙扶著程少商。讓她依靠著我。
“少商，你受傷了？！”我有些著急道。連腳底下都快了兩分。
“阿姊。去長秋宮。”程少商輕聲道。
長秋宮就像一座深深嵌在海底礁石上的水晶堡壘，默默的看著周遭水流變化，卻一如既往的靜謐安詳。看見程少商既疲憊又傷痕累累，皇后果然什么都沒問，只是有條不紊的召喚侍醫，讓翟媼安排沐浴更衣。
重新裹好肩膀和背部的傷，程少商什么都沒吃直接躺下了。
“娘娘。還請恩準臣女留宿。”我行禮正色道。
“裕昌。這是何意。快起來。”皇后扶起我，又接著道，“自從你大母之事后，每次見你都不適從前般灑脫。”
“以前無論如何都有大母為我撐腰。現如今，大父悲痛在三才觀未歸，府里只有我一人甚是冷清。還請娘娘收留。”我眼睛積淚說得可憐。
“你大可與那袁善見先成婚。”皇后不贊同道。
“袁善見如今已外派，不知何時歸。再有，我想為大母守孝三年。這也是我最后能為大母做的了。”
“罷了。你也是有心的孩子。想留便留下吧。”皇后也不堅持溫柔道。
“是。多謝娘娘。裕昌便時常來叨擾娘娘了。”我笑得溫柔卻帶有一絲悲傷。
翌日我便先回了王府，袁善見回來了，與我說了關于在熱孝期成婚，我未同意，袁善見不理解，我倆大吵了一架，隨后他入宮去了。
朝廷的敕令終于頒下了，凌氏一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嚴厲處罰。
先將凌氏兄弟通敵叛國的行徑刻石立柱，再將三人鞭尸懸骨，以警世人。此外，五歲以上所有凌家兒女盡皆賜死——包括出嫁女（萬一凌家女兒敬愛父兄暗中教導子孫伺機復仇該如何），凌氏婦人以及五歲以下幼兒均流放漠北，凌氏祖墳掘毀，宗族改姓。不但如此，所有與凌家往來親密的姻親故交一應受到貶斥。
這一番狠辣卓絕牽連甚廣的舉措，明眼人一看即知是為了永絕后患。
解決了凌家，就輪到霍不疑了。
殺死凌氏兄弟可算是為父報仇，此乃大義之所在，并且因為情況特殊，就不追究霍不疑私自尋仇的罪責了；但是私調軍隊，六營震動，卻是鐵板釘釘的大罪。
面對朝堂上炯炯有神的幾十雙眼睛，皇帝也很爽快，表示朕一定不會徇私——雖然子弄父兵從前朝起就不算罪過，雖然朕的養子只是為了報仇更有把握些才多調了幾個大頭兵，雖然朕一點也沒往心里去，雖然……但是，朕還是會依法辦事的！
眾臣無語。
最后，霍不疑被褫奪所有官位，貶斥至西北邊城，守備胡族來犯——而與程始之女退親，也屬于懲罰項目的其中之一。
皇帝的處罰頒下不到半個時辰，崔祐的奏疏就越級呈了上來；先扯了一段胡族叩邊百姓苦難的疑似從書上抄來的句子，然后自告奮勇，要求領軍去鎮守邊城。
而我又準備進宮時聽見了袁善見最近跑程府很勤，我依舊痛心卻也釋懷的笑了。
我回了長秋宮，把自己如同程少商樣關在了這方宮墻之中。與皇后一起迎來了廢后詔書，皇后一蹶不振，是她對自己的懲罰。我勸說的效果微乎其微。因為我倆的性格太相似了。我現在就期盼著程少商快些來。
宣后原本烏黑油亮的青絲竟然白了好幾片，滿身蒼老頹敗的氣息。此時她側躺在被褥中，背向程少商，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