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紀硯書率軍蠶食匈奴勢力的同時,江執(zhí)在邊關正式發(fā)起了對匈奴的反擊。
江行舟替父上陣,按照計劃先放幾輪弓箭,然后再悄然包抄過去。
計劃很完美,哪得知匈奴竟未卜先知般分成左右前中后五個方陣,并格外針對士兵的薄弱處下手,巧妙地化解了黎朝進攻的趨勢。見對方戰(zhàn)法已破,匈奴氣勢大漲,一時間竟能壓著他們打。
還好黎朝將士整體作戰(zhàn)能力更高,面臨危局仍能臨危不亂,迅速調(diào)整過后勉強與匈奴打成了平手,場面僵持不下。但隨著時間流逝,匈奴的機動性明顯更強,打得黎朝將士節(jié)節(jié)敗退。
江執(zhí)眼看局勢對己方不利,立刻鳴金收兵,江行舟卻在撤退途中不慎被包圍,付出了一條右臂的代價才硬生生得從人群中殺出來。
戰(zhàn)爭暫時結(jié)束了。
聽完手下的報告,江執(zhí)立在城墻上久久無言。
城外的戰(zhàn)場上遍布著殘缺的尸體,深紅的夕陽在頭頂,血染的土地在腳下。
有的士兵仍緊握武器,有的卻已成為冰冷的軀殼。折斷的旗幟在風中飄動,仿佛是敗者最后的掙扎。
幾只如墨色的烏鴉在戰(zhàn)場上方盤旋,時不時地發(fā)出嘶啞的啼叫,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江執(zhí)大步往屋內(nèi)走去,一臉凝重地低頭看著昏迷不醒的江行舟。
“情況怎么樣了?”他嘶啞地問道。
醫(yī)師遺憾道:“命是保住了,但是這右臂……”
話音未落便被江執(zhí)打斷,“我知道了,送他回去吧?!?/p>
他的聲音充滿疲憊,身體似乎佝僂了幾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但當江執(zhí)踏出屋子時,他的背仿佛又重新高大了起來,神情威嚴。
議事屋內(nèi),眾將領正激烈地討論戰(zhàn)況和對策,江執(zhí)在首座上看著地圖沉默不語。
這時,一個士兵跑進來,雙手奉上,在他耳邊低聲道:“將軍,您的信?!?/p>
江執(zhí)讀著信,知道這是紀硯書所寫??赐曛?,眼睛一亮,很快做出了決定,隨即終止了將領們的爭吵,布置了作戰(zhàn)策略下去。
……
休整過后,紀硯書率軍重新踏上征程。
他們一路東行,在紀硯書的指揮下掃蕩了眾多匈奴部落、軍隊,有效地打擊了匈奴勢力,減輕了江執(zhí)他們守城的負擔,一切都很順利。
黎遠清跟在她身側(cè),聽她講兵法,講百姓,講時局,受益匪淺。同時,按照要求在手腳上綁上鐵木,只有在打仗的時候才能取下,以此鍛煉肌肉的力量。
……
幾天后,江行舟被送回了江家。
江母守在床邊,看著自己的兒子昏迷的樣子,一時間又哭又笑,緊緊握著他的手喃喃道:“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
經(jīng)過細心地照料,江行舟慢慢恢復,只是精神上略顯頹廢了些。
他看向來照顧他的江見川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我們行軍到一半的路程便分開了,我也不知道她的情況,但想必是繞后清兵的任務?!?/p>
江見川倒茶的手一抖,險些燙到自己,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道:“我相信她?!?/p>
傍晚,江見川回到房間,伸手撫摸著無精打采的相思鳥,輕聲說道:“你也在擔心你的主人嗎?”
他本想繼續(xù)處理醉仙樓的事務,可是心底沒來由的煩躁,讓他很難靜下心思考,江見川干脆直接滅燭,躺在床上假寐。
‘糟糕,中埋伏了!快走!’紀硯書一邊掩護著身邊的男子,一邊大聲指揮軍隊緊急變換陣型。可是四周都是敵人,雙方人馬數(shù)目差距較大,他們漸漸力不從心了起來。
為了保護身邊的男子,紀硯書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還好親信跟了上來,替她分擔了一些壓力。
紀硯書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她環(huán)顧四周,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一處山谷,立刻指揮軍隊向山谷殺了過去。但是周圍的敵人將他們圍的水泄不通,他們很難全部沖出去。
見此,紀硯書果斷地下令讓一些親信帶著那個男子先走,她和其余人殿后。
他們兩部分人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長,‘跟我沖——’紀硯書大喝一聲,猛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手中的紅纓槍用力向前橫掃。
‘殺——’
‘讓這群匈奴見識我們的厲害!’
‘以少打多又怎樣!還怕了你們不成?!’
身邊的士兵們嘶吼著,即使他們知道這樣有來無回。
手中相撞的刀劍閃過一絲陽光,像轉(zhuǎn)瞬即逝的希望。
紀硯書的身影漸漸被埋沒,士兵們的身影也漸漸被埋沒,如同被烏云遮住的太陽。
“不——”江見川悲慟地大喊,猛然起身,手緊緊攥著胸口的衣領,喘著粗氣,大汗淋漓,驚魂不定。
原來是夢嗎……還好,還好……他長舒一口氣,卻是再也沒有心情睡覺了。
他不敢回想夢的內(nèi)容,害怕成真——江見川知道,相比于守城的父親,率軍繞后硯書雖然是一支奇兵,卻更容易面臨被包圍的危險。
他走到窗邊,望著天空,天空卻是烏云籠罩,看不到一點月光。陰風刮過,激起他一陣猛烈的咳嗽,好一會才逐漸平息。
江見川略顯虛弱地扶桌坐下,習慣性地撫上胸前的玉佩,溫潤熟悉的玉佩使他逐漸平靜下來。這塊玉佩是紀硯書送給他的,和她胸前所戴的是一對。
硯書,一定要平安歸來啊……江見川默默地反復地虔誠地祈禱。
深夜,監(jiān)軍太監(jiān)金利瞅準機會,溜到偏僻的地方。
他環(huán)顧四周,眼看沒人,偷偷地放飛了一只腿上綁著信的鴿子,目送著它遠去才心滿意足地離開,腦海中還做著得到重用、升官加爵的美夢。
京城,隨著軍隊重傷人員歸來,黎朝與匈奴第一次大戰(zhàn)失利的情報也逐漸在城里被人添油加醋地傳播開來,許多人對此頗有微詞。雖然情報中并沒有出現(xiàn)紀硯書的身影,但仍有一些人不分青紅皂白地將過錯推到了她的身上,說她一介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上什么戰(zhàn)場,而派她上戰(zhàn)場的那個人卻像是他們被遺忘了一般從未提起。
當日上朝時皇帝黎遠松“得知”了這一情報,“大發(fā)雷霆”,“順水推舟”地派出了一位屬于他黨派的將軍去取替江執(zhí)。
江見川得知后,嘗試了各種方法想將情報傳到紀硯書的手上,卻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毫無回應。
他緊緊攥著情報,指尖都因用力而發(fā)白,擔憂像一條冰冷的蛇纏繞在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清晨時分他得知了城中的謠言,即使知道這背后有人推動,也難免心中沉郁,再加上吹了一晚上陰風,身體虛弱,又是一陣猛烈地咳嗽,只覺嗓中涌上一股腥甜,竟是嘔了一口血出來!
蒲月聽到公子的咳嗽聲,急急忙忙地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江見川嘴邊、手心上刺眼的紅色,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將江見川扶到床上休息。
蒲月見他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紅,便伸手一探額頭,才發(fā)現(xiàn)額頭燙得嚇人,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叫郎中。
郎中把完脈,臉色略顯凝重,引得周圍人都心情沉重了起來。他慢慢地捋著胡子,說道:“病人本就先天不足,如今長時間操勞過度,心中有郁結(jié),又受了寒風,身體情況急轉(zhuǎn)直下,不妙,不妙啊?!?/p>
這番話說得周圍人心里一沉,尤其是江母,更是早已滿臉淚水。
夫君在戰(zhàn)場最危險的第一線,大兒子好不容易從戰(zhàn)場上撿回一條命,眼下小兒子又身患重病命懸一線,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仿佛陽光下的泡沫般夢幻,又一觸即碎。
紀家得知江見川的情況后,立刻花大價錢購買各種藥材送了過去,同江家商討過后,決定瞞下此事不告知在外打仗的三人,生怕他們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