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班主，外頭來了個闊少爺，說要見蘇眠姑娘。“

我正在梳妝臺前卸著戲妝，聽見小翠的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哪家的少爺？“

“是...是陸司令家的大少爺。“

我在銅鏡中看見自己的眼神微微一變。陸家？那個把整個津門都攥在手里的陸司令？

“告訴他，我已經歇息了。“

“可是...“小翠為難地搓著手帕，“大少爺說，如果蘇姑娘不見他，他就在門口一直等。“

我放下手中的粉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位陸大少，倒是好大的架子。

“讓他進來吧。“我重新拿起粉撲，慢條斯理地卸著妝。

門簾被掀開，腳步聲由遠及近。銅鏡里，一個修長的身影漸漸清晰。

“蘇姑娘好雅興，這都快子時了還在卸妝。“

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卻莫名讓人心里發毛。我抬眼看向鏡中的人，月白長衫，玉骨扇，一副紈绔子弟的做派。

“陸大少抬愛，深夜來訪，眠兒卻不敢怠慢。“我放下粉撲，轉過身，“不知大少有何貴干？“

他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手中的扇子輕輕敲打著掌心：“今晚的《游園驚夢》，蘇姑娘唱得極好。“

“大少過獎。“

“尤其是那句'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他瞇起眼，“唱得真是...字字誅心啊。“

我心里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大少爺說笑了，不過是個杜麗娘思春的故事罷了。“

“是嗎？“他突然湊近，“可我怎么聽出了幾分...諷刺的意味？“

我強迫自己與他對視：“大少爺要是覺得刺耳，下次眠兒換個折子戲便是。“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笑了：“蘇姑娘果然是個妙人。“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這是給姑娘的見面禮。“

我沒接：“大少爺的好意，眠兒心領了。“

“蘇姑娘這是...看不上？“他挑眉，語氣里帶著幾分危險。

“不敢。“我站起身，“只是眠兒一個戲子，受不起大少爺這般厚禮。“

“無妨。“他將錦盒放在梳妝臺上，“就當是在下買蘇姑娘一個笑臉。“

我看著錦盒，心里盤算著該如何應對。這位陸大少突然來訪，恐怕沒那么簡單。

“那...眠兒就卻之不恭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袖：“時候不早，在下告辭。“

走到門口，他突然回頭：“對了，明晚我還會來聽戲。蘇姑娘可要...好好準備。“

等他走后，我才打開錦盒。里面是一支碧玉簪，玉質溫潤，做工精細。

但在簪子底座，我發現了一個極其隱蔽的記號。

那是...軍統的標記。

我將簪子收好，心里已經有了計較。看來這位陸大少，也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蘇姐姐。“小翠探頭進來，“班主讓我告訴你，明天要換戲目。“

“換什么？“

“《白蛇傳》。“

我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這出戲，最后是人蛇殊途，生死兩隔。

“知道了。“我淡淡應聲，“你先下去吧。“

等小翠走后，我從妝臺暗格里取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今夜子時，老地方。

將紙條燒掉，我換上一身素色衣裳，悄悄出了戲院后門。

夜色深沉，津門的街道上已經沒什么人。零星幾盞燈火在風中搖曳，像是隨時會熄滅。

拐進一條小巷，我輕車熟路地來到一家茶樓后門。暗號敲過，里面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進來。“

屋里只點著一盞油燈，班主坐在八仙桌后，正在沏茶。

“坐。“

我在他對面坐下：“有新的任務？“

“嗯。“他給我倒了杯茶，“上面要你查一個人。“

“誰？“

“陸修沉。“

我心里一動：“陸司令的兒子？“

“對。“班主壓低聲音，“最近有消息說，軍統在津門安插了重要棋子。上面懷疑，這個人就是陸修沉。“

我想起那支簪子上的記號，心跳微微加快：“所以讓我...“

“接近他，查清他的真實身份。“班主頓了頓，“如果確定他是軍統的人，就...“

他沒說完，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為什么是我？“

“因為他對你有興趣。“班主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今晚他來找你，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沉默片刻：“需要多久？“

“越快越好。“他將一個小瓷瓶推到我面前，“必要時...用這個。“

我知道那是什么。組織最常用的毒藥，無色無味，見血封喉。

“我知道了。“

走出茶樓，夜風有些涼。我裹緊衣服，看著遠處的燈火，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座城市，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涌動。而我，不過是這潭渾水中的一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