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車棚鐵皮頂上的聲響像千萬顆玻璃珠傾瀉，許慢慢蹲在歪斜的自行車旁，藍色雨披在狂風里鼓成不安的海浪。十五歲的陸懷安撐著黑色直柄傘走來時，她正用發卡別著斷裂的鏈條，油污在瓷白小腿劃出蜿蜒的河。

“物理競賽生還會修車？“她仰頭笑，雨珠順著下巴滴進校服領口。陸懷安沉默著將傘柄卡進車架，冷白手指握住鏈條的瞬間，袖口牛津布擦過她膝蓋。

雨幕中傳來教導主任的吆喝，許慢慢突然拽住他手腕：“躲巡查！“藍雨披兜頭罩下，兩人擠進廢棄的體育器材室。樟腦丸的氣味里，她聽見他腕表秒針與自己的心跳共振。

“第十三次。“陸懷安突然開口，鏈條卡進齒輪發出清脆咬合聲。許慢慢在昏暗中數他睫毛上凝結的水霧：“什么？“

“從初一到初三，這是你第十三次弄壞自行車。“他擰緊螺絲的動作帶著莫名的狠勁，“上周是剎車線，上個月是胎壓閥。“

許慢慢用腳尖勾他沾滿泥水的球鞋：“那陸大學霸記不記得，有個人每次都會'剛好'帶修理工具？“藍雨披隨著笑聲起伏，蹭過他發燙的耳尖。

驚雷劈開云層時，器材架突然傾倒。陸懷安猛地將她扯進懷里，護住頭部的左臂撞上生銹的杠鈴。血腥味混著雨披的塑膠氣息漫開，許慢慢摸到他手肘黏濕的傷口：“疼不疼？“

“動能公式。“他聲音悶在雨披里，“質量乘以加速度...“尾音被逼近的腳步聲碾碎。許慢慢突然咬住他肩頭校服，將痛呼堵成含糊的嗚咽。

雨勢漸弱時，他們發現門被反鎖。陸懷安拆下窗簾桿撬鎖，許慢慢裹著雨披哼《雨中即景》。“音準偏差12.7%。“他突然說，“上次音樂課你唱《茉莉花》走調了三個半音。“

“那你還不是聽完整個午休？“她將雨披一角搭在他肩頭，“就像我知道你偷改了我月考的物理卷。“螺絲刀當啷落地，陸懷安背肌驟然繃緊。

月光從氣窗漏進來，許慢慢看見他后頸新結的痂——是上周幫她搬書時被書架劃傷的。她蘸著雨水在銹跡斑斑的杠鈴片上寫字：“陸懷安是大笨蛋。“

“平拋運動公式寫錯了。“他瞥了眼水痕，“初速度應該取水平分量。“指尖劃過她冰涼的腳踝，“傷口要打破傷風。“

凌晨保安發現他們時，許慢慢正枕著陸懷安的腿熟睡。藍雨披蓋在她身上，他校服外套則墊在她沾滿油污的膝下。晨光中，教導主任的手電筒照亮滿地狼藉：用鏈條擺出的愛心方程，生銹杠鈴片上未干的水跡公式，還有半塊櫻花橡皮卡在門縫——是九歲那年被他切成兩半的信物。

三天后的課間操，許慢慢在儲物柜發現疊成方塊的藍雨披。洗滌劑清香下藏著極淡的血腥氣，內側用熒光筆寫著道物理題：「已知某物體質量45kg，初速度1.2m/s，求在心動加速度作用下的墜落軌跡」

她笑著將雨披披在正在做題的陸懷安肩頭：“答案是...“故意讓發梢掃過他泛紅的耳廓，“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