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進天文館穹頂的瞬間，許慢慢聽見陸懷安校服外套里的懷表在響。那是他父親留下的遺物，齒輪咬合聲像某種古老咒語，將滿室星河震得微微發顫。

“獵戶座腰帶實際相距數百光年。“陸懷安指尖劃過玻璃星圖，霜花在呼吸間爬上展示柜。許慢慢對著哈勃望遠鏡模型哈氣，看著白霧里浮現他側臉的輪廓：“那它們現在看到的彼此，都是百萬年前的模樣？“

解說員的激光筆突然掃過來，陸懷安拽著她躲進日晷投影區。黑暗中有冰涼的金屬貼上她后頸，是他拆開懷表鏈子系在她脖子上。“時間膠囊。“少年呼吸掠過她凍紅的耳尖，“等我們...“

穹頂突然大亮，模擬的宇宙大爆炸在頭頂炸開。許慢慢在強光中瞇起眼，看見陸懷安白襯衫上跳動著138億年前的星光。他掌心的懷表零件散發熱度，秒針倒轉著劃過她突突直跳的靜脈。

雪下得綿密時，他們被困在天文臺回廊。暖氣管道破裂的告示牌泛著幽幽藍光，許慢慢把凍僵的手塞進他口袋，觸到個硬殼筆記本。陸懷安迅速按住她手腕，卻晚了一步——牛皮紙封面攤開來，露出她去年在數學考卷背面畫的兔子宇航員。

“還給我。“他耳尖泛起可疑的紅，伸手時羊毛圍巾掃過她鼻尖。許慢慢趁機拽住圍巾另一端，蘇格蘭格紋在兩人之間繃成銀河。“陸大學霸居然留著這個？“她晃著考卷上59分的紅字，“不是說我這種文科腦...“

突然停電讓未完的調侃墜入黑暗。應急燈亮起時，許慢慢發現自己被圈在陸懷安臂彎間，他的體溫透過兩層毛衣滲進來。玻璃星圖在冷光中泛起幽藍，她看見他們交疊的影子映在仙女座星云上，像兩個即將發生碰撞的星系。

“低頭。“陸懷安突然解開圍巾繞住她，殘留的體溫裹著雪松香撲面而來。許慢慢數著他打結時顫抖的指尖，突然發現他校徽別針反光里映著自己的臉——那是他從不離身的舊校徽，據說嵌著他父親的實驗室門卡。

風雪呼嘯著撞碎在落地窗上。許慢慢用靴尖輕踢他小腿：“講個故事吧。“陸懷安翻開《小王子》有聲書，機械齒輪聲混著法語朗誦在空曠大廳流淌。她枕著他膝蓋數玫瑰星云，聽見他心跳漸漸與懷表走針同頻。

后半夜許慢慢被頸間的涼意驚醒。陸懷安正用鑷子夾著懷表齒輪替她取暖，零件在掌心拼成小小太陽系。“土星環是冰晶和隕石碎屑。“他聲音比雪還輕，“有些碎塊永遠在遠離。“

晨光穿透云層時，救援隊破門而入的巨響震裂了玻璃星圖。許慢慢彎腰撿拾碎片，發現某塊殘片上刻著極小的“LXHM“——他們名字首字母的化學元素符號。陸懷安突然攥住她流血的手指，創可貼裹住傷口時，她聽見他喉間滾動的氣音：“笨。“

返校的巴士上，許慢慢在車窗呵氣畫畫。陸懷安閉目養神，膝頭攤開的筆記本露出新添的算式：將獵戶座三連星的距離代入引力公式，計算結果竟與昨日她頸動脈的搏動頻率相同。

那年平安夜，許慢慢在儲物柜發現天文館同款玻璃星圖。修復過的裂痕用金粉描成玫瑰星云，背面貼著她畫滿涂鴉的物理試卷。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她呵氣融化冰花，看見陸懷安在對面教學樓頂調試天文望遠鏡，鏡頭反射的光斑恰好落進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