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與星期所說的截然相反,車站并不近。在星期將妹妹背在背上以后,我們又走半個小時才到達這里。
沒有印象里的綠色車站牌,什么都沒有。我只看到兩輛客運車輛停在路邊,一輛土黃色,一輛藍色。它們的后窗都用白紙板寫著兩個相同的紅色名稱,一個是我所要去的縣城,一個是我不認識的地名。
星期走上前,我跟著她走過去。她走進藍色的車里,我隨她一同走進車里。
車里面是空的,一個人也沒有。星期掏出一張藍色的卡片,在車門后面的儀器上掃了一下。司機坐在駕駛位上,二郎腿翹在方向盤上。車的前面正中有一塊電視,司機正看著這個。星期臉有些紅,發梢略微有些濕,星期天則睡著了。在我們來的路上她就睡著了。
小心翼翼的把妹妹放在座位上,她擦了擦汗。我聽到她問司機:
“師傅,幾點走?”
“10:30。”
車里的那塊屏幕上還帶有時間,我瞧了一眼。
10:13。
車里面是4排座,兩兩分開。中間留出兩人寬的空間用作走廊。最后一排是兩邊連在一起的,且高出前面的座位一截。這些座位都裹著藍色的椅套。上面寫著一些文字,都是一些醫院的廣告。
星期坐在妹妹的旁邊,我坐在后邊靠著窗。這個車站是在一個十字路口旁,這是應當是一個集市。十字路口邊殺豬的、賣涼菜的、賣青菜的、修車的,什么都有。時不時就會有人停下腳步和攤主詢問價錢。
“這兒的生活怎么樣?”
我趴在椅背上,歪著腦袋看著星期的側臉。
“還可以。”
這說了和沒說相差多少?我有些嘆息。在外面,我也經常去集市買東西,那里的人也和這里相差無幾,如果除去那些攤主會用絢麗的異能給食客一些額外的視覺體驗的話。或許因為這些人們所尋求的東西大體都是相似的吧。
想到這里,我下意識看了看天。萬里無云的天空分外清明,但在這藍色之中,我似乎能隱隱看到一點紅色。那管控異能者的上帝之眼,在這里還會有用嗎?
“這里有異能者聚集地之類的場所嗎?”
我問星期。
“有的。”
我看到她摸出手機,打開地圖,輸入:退化異能者管控所。然后將手機放到椅子的靠背上。
屬于那個地方的紅色標識是在一個山區,極其偏遠。
“管控時間為半年到兩年不等,主要是為了讓異能者熟悉無異能的感覺,熟練掌控無異能時的身體。”
她頓了頓,接著又補充一句:“異能等級越高,在里面待的時間越長。”
我皺了皺眉頭,這個地方我感覺很不好。
我繼續問她:
“聽上去…我也得進去關兩年…嗎?”
“你不用。”
她無視了我的些許自夸,繼續耐心的為我解釋:
“未成年的異能者進入無異能者自治區將由一位在自治區內生活三年或以上的退化異能者帶領學習,為期一年。退化異能者由所管控地區自行分配。”
星期語氣平淡的說著這些,像是在念說明書一樣。
但老實講,這些東西并不像是和我同齡的姑娘有興趣了解的,而且她知道的過于詳細了,甚至可以直接念出來。我對她的經歷有點好奇,但直接問她的話感覺會很討人厭的,有些苦惱,撓撓頭。我對星期說:
“你知道好多啊。”
是帶著些許崇敬的語氣。
客車開始抖動轟鳴,我瞧了一眼星期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10:21。
“還有一個問題,城市里有異能者聚集的地方嗎?”
“沒有。”
“怎么會沒有呢?這不應該呀?”
我對她的回答有些驚訝。
星期拿過自己的手機,將其放進口袋里。她反問我:
“你會向別人說出自己來這里的原因嗎?”
我沉默無言。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我不會將那段經歷告訴任何人。無論再怎么強調自己的豁達、開朗、沒心沒肺那段記憶都是扎在心口上的鋼針,只是微微彈動便痛徹心扉。以此延伸,那么沒有退化異能者聚集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無論是來這里的原因,或是來這里這件事本身。在看到那些與自己差不多相同的人時總會難免想起從前的過往,這些都會成為那根彈動鋼針的手指。
想到這里,我也難免有些嘆息。原本讓人舒暢的好天氣也似乎有些沉悶了。
“給你。”
星期看出了我的郁悶,她從兜里掏出一顆糖放在椅背上。
“謝謝。”
剝開糖紙,將紅色糖丸放進嘴里。草莓的甜味充滿嘴巴,郁悶的心情也在這甜絲絲的味道里略微平復。
車輛騰騰騰的啟動了,就像是停止的時間開始流動,映入車內的各種影子慢慢的向后移動。
我仍有些悶氣,于是就打開窗。風吹起了我的頭發。也吹散了我的煩悶。
街道上的人并不多,零零星星能看到兩三個人在逛街。電動車、電三輪隨意的擺放在道路上的花壇周邊,數量不少,但就是不見人。偶爾能看到一些老人坐在搖椅上曬太陽,還有那些在遮陽棚里有些漆黑的店也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客人。
我看到在一個巨大的紅色招牌旁停著不少電動車,招牌上寫著潭源超市。一個紅圍裙的大媽在招牌旁坐著,旁邊放著一個喇叭,還有幾大捆蔥。大媽也是隨性,坐在一旁刷著手機,時不時會有人經過,會有一些人向她詢問蔥的價錢。
這里總是很好,是帶著灰塵味的悠哉。外面的世界呀,那是成年后就要開始為自己爭權奪利,為了異能的提升要開始和異獸或同胞拼殺血廝了。
我又想起星期對于城市退化異能者聚集地時反問我的問題,我開始覺得我想的是錯誤的了。
周邊的房屋漸漸的少了,一棵棵大樹出現在我的視野中。將近正午的太陽是極亮的,但現在畢竟是秋天,不算太熱。雜亂的樹枝影子在我眼前不斷的閃過,稀少的房屋也逐漸被田野取代,變作一大片一大片的綠色。
到了這里,景色便有些單調了。只能看到一些道路與樹林的變化,還有時不時掠過的大棚。
我看了許久,直到我對外面的景色有些厭倦了。關了窗,我又趴到前方座椅的靠背上,星期天仍在熟睡,星期也閉著眼睛,似乎也是在睡覺。
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干凈的臉龐上似乎能看血管。她總是很平靜,連面對家人時也是那樣。
“你又經歷過什么呢?”
我自言自語。
然而我卻看到她睜開眼,腦袋轉向我這里。
我的思緒似乎空白了一瞬,然后尖叫與哀嚎瞬間充斥我的大腦。
哇、完蛋、完蛋、完蛋!
我幾乎可以想象到她不滿的樣子:一臉冷色、面無表情地瞪著我。
我確實是有些害怕了,幾乎是無措的等待著她的反應,我并不確保臉上的表情有什么保障,或許我的驚慌早已經完完全全的表現在臉上了。
我挺喜歡她的,我想讓她成為我在這里的第一個朋友,所以我才不想被她討厭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平靜的聲音撥開了我心中的哀嚎,靜靜的傳入我的耳中。她并沒有我想象中的生氣,仍舊安穩平靜。
“是嗎?那就算了,我喜歡愉快的事情。”
著實松了一口氣,我擦了擦汗,但我發現我并沒有出汗。
星期腦袋回正,眼睛又重新閉上。
我將頭轉向窗邊,繼續看外面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