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是個好地方。
這話冷閣主已經(jīng)念叨了一路,聽的洛寧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到底如何好,且抬頭看那牌匾上明晃晃的三個大字:“鳴樂坊”。
冷閣主表示,若他不想進(jìn),也可以去隔壁流云筑聽曲兒。
最后洛寧還是選擇去對面茶攤枯坐著。
他看得出,冷閣主有心事。
五日前,她傷都沒好利索便拽著他躲開了華家主,出了荊州一路馬不停蹄逃到越州。雖然她嘴上說的是帶他去越州看花魁,但洛寧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
幾番試探才知,她是來見人的。
至于那人是誰,為何這般急著來見,他也不好再問。
樂坊傳來陣陣琴音,打斷了洛寧的思緒。
舉目望去,清風(fēng)拂過,柳絮如雪花般飄落,落滿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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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樂坊。
檐下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腳下青石剛被雨水細(xì)細(xì)潤過,泛著微光,花影重疊間,青衫飄蕩。
冷青霜邁著沉重的腳步,似是想把那青石踏碎。等下見到清徵,她該說什么,問什么,做什么……想來想去,十年彈指一揮間,早已物是人非。
罷了。
冷青霜深吸了一口氣,撥開層層珠簾,叩響了那扇門。
門應(yīng)聲而開。
身著水綠色輕衫的女子站在門前,頭上的發(fā)髻只梳了一半,手里還拿著柄紫檀木梳。
“你來了。”
目光交匯之時,縱有千言萬語,也無從開口。
冷青霜輕嘆了口氣,“來了。”
屋里陳設(shè)未改,香爐中點(diǎn)的是她最喜歡的梅花冷香,冷青霜自然地接過孟溪云手中的木梳,將她按到妝臺前坐下,忙活半天終于梳好了發(fā)髻,簪上那支白玉簪。
孟溪云一直在透過銅鏡觀察著冷青霜的表情,她的面容沒什么變化,但總感覺少了些什么。
冷青霜見孟溪云默不作聲,輕笑道:“怎么了大小姐?嫌我梳的不好?”
“豈敢……”
不過她這手藝確實沒什么長進(jìn)……
冷青霜打了個哈欠,將腰間長劍解下,又將外衣一扔,“趕了好幾日的路,一入城就來你這了,我瞇會兒,過一個時辰叫我。”
孟溪云見冷青霜干脆利落的把鞋一蹬便躺到她的床上,不禁失笑。
這鳩占鵲巢的做派還真是一點(diǎn)沒變。
沒一會兒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孟溪云輕手輕腳走到床邊,想給冷青霜蓋上被子,
指尖觸碰到衣襟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一滯。
衣襟之下是一道斜穿鎖骨的長疤,在冷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孟溪云不由得眉頭緊皺,湊近了幾分,想看個清楚。
以她的身手,尋常人怎么可能傷得了她?
“咳咳……你壓到我了。”冷青霜閉著眼睛,不情愿地嘟囔道。
孟溪云連忙起身,似是做了什么見不得光的事,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而冷青霜又沒了動靜。
這一覺,竟是從正午睡到了黃昏。
“什么時辰了?”
孟溪云點(diǎn)上了燭燈,回道:“酉時三刻。”
“哦……啊?”冷青霜猛地坐了起來,“你怎么沒叫我?”
孟溪云一臉無辜,“我看你睡得沉,沒舍得叫你。”
“完了完了完了……”
冷青霜一邊穿鞋一邊扯過外衣便往外跑,洛寧那傻小子不會還在外面枯坐著吧……
“你去哪?劍不拿了?”孟溪云連忙喚道。
“我去去就來……”
孟溪云呆立在門前,還真是把她這當(dāng)客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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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青霜三兩步跑到茶攤,卻沒看到那個熟悉的黑色身影,看來那小子也沒那么傻……
“閣主。”
一回頭,便是那張熟悉的死人臉。
“額……哈哈哈,你還在這呢。”
洛寧繃著個臉,“不然我去哪?”
這小子居然學(xué)會懟人了?
冷青霜尷尬一笑,“吃了嗎?我請你吃飯去?”
“您有錢嗎?”
也對,錢都在這小子手上。
女子眼珠一轉(zhuǎn),嘴角微微揚(yáng)起,“那……你請我吃?”
洛寧剛想回嘴,目光掃過冷青霜空蕩的腰間。
“閣主的劍呢?”
“沒帶。”冷青霜隨口答道。
洛寧眉頭一皺,劍客劍不離身,她就這么把劍扔在樂坊了?她去樂坊見的人究竟是何身份,竟能這般信任?
冷青霜見洛寧像根棍子似的杵在原地,不耐煩地一把將他拖走,“走走走!再晚夜市都歇了。”
洛寧本想抽回胳膊,奈何她拽的很緊,又不像會松手的樣子。
罷了,隨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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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燈火初上,人群熙熙攘攘。
總角孩童圍在賣糖畫的小攤前面,橋上幾對佳偶互換心事,酒樓中觥籌交錯,時不時傳來幾聲豪言壯語,河上飄著幾座畫舫,琵琶聲聲如珠玉,穿透如緞晚風(fēng),傳到知音耳畔。
洛寧被冷青霜拽著衣袖穿梭于其中,仿佛置身一場熱鬧而短暫的夢。
二人在餛飩攤吃了碗餛飩,又在集市逛了一圈,買了一份梅花糕,還有一對小泥鴨,冷閣主硬要說那鴨子是鴛鴦。買了假鴛鴦的冷閣主的心情似乎很好,拉著他去成衣店換了身又紅又藍(lán)的衣裳,跟之前那套又紫又綠的相比已經(jīng)算能看了……
洛寧跟在冷青霜身后,目光追隨著她的腳步,他心里清楚,冷青霜只把他當(dāng)成一柄劍,一個隨時可以掏出銀票的賬房,最多最多,只是一個相識的后輩,心情好時指點(diǎn)一下他的劍法,當(dāng)然,這還是看在侯爺?shù)拿孀由稀U蛉绱耍谒媲埃瑳]有前輩的架子,也不受閣主的身份束縛,她只是冷青霜。在毫不相干的人面前,也沒必要偽裝。
有時他會慶幸,侯爺把這個任務(wù)交給了他而不是他哥。不然,他根本無法見到這個原原本本的冷青霜,也不會看到她冰冷外表下那顆熾熱柔軟的心。
她嘴上說著煩他要把他一腳踹回滄北,但這一路上,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她在關(guān)照他。她看似不拘小節(jié),實則十分細(xì)心,他的喜好她全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
洛寧心里清楚,她做這些只是因為,他是侯爺?shù)娜耍瑦畚菁盀趿T了。
那對被她揣在懷里的假鴛鴦,肯定是想送給侯爺?shù)摹?/p>
可他并不想活得這般清醒,就像哥說的,人活一世,糊涂一些未嘗不可。
“喂!想什么呢?”冷青霜見洛寧目光游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想什么。”洛寧收回了目光,低頭看地。
“這可不像你。”冷青霜抱著胳膊砸了砸嘴,“你可是一名劍客,暗夜中的影子,怎么跟了我?guī)兹眨罨镜木栊远紱]了?到頭來你家主子該怪我把你帶壞了。”
“閣主多慮了……”
“就當(dāng)我多慮了。”冷青霜目光淡淡掃過洛寧那張向來平靜無波的臉,落到他緊攥著劍柄的手上。“有件事,需要你幫我去辦。”
“您吩咐。”
冷青霜眸中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精光,俯身到湊到洛寧耳邊,輕聲道,“有人跟蹤,你去把他們引開。”
洛寧瞳孔一震,耳根卻不自覺的紅了。
“聽到?jīng)],快去啊!”
洛寧這才如夢初醒,提著劍便消失在了熙攘人群中。
冷青霜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頭就走。
小孩子真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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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樂坊。
一彎殘月掛在天邊,月色淡薄,亮不過窗內(nèi)的燭火。夜風(fēng)拂過珠簾,如落玉盤,琴音時斷時續(xù),卻始終未成曲。
孟溪云一直坐在窗前,時不時往外張望,只覺今夜格外漫長。
孟溪云一直覺得她很了解冷青霜,但今日一見,她才發(fā)覺這十年對她們來說,意味著什么。
月有陰晴圓缺,但她們的信任與默契,早在十年前便徹底碎了。
玉碎難修,過去,是回不去的。
冷青霜將佩劍留在她這,不為別的,只為試探。
若她真心求和,這劍她帶不帶走都無妨,有她孟堂主坐鎮(zhèn),在越州地界誰敢動她。但若她有二心,一試便知,冷青霜把她所有的弱點(diǎn)都暴露在她面前,若她心里還向著蕭暮雨,此刻便是唯一的機(jī)會。
刀劍舔血的日子過久了,就算是純白的兔子,也會露出鋒利的牙齒保護(hù)自己。
孟溪云嘆了口氣,要怪只能怪,她當(dāng)初錯信了蕭暮雨。
“我回來了。”
冷青霜猛地推門而入,打斷了孟溪云紛亂的思緒。
“去找跟著你那個小郎君了?”孟溪云莞爾一笑,起身正欲放下琴,卻被冷青霜攔住。
“好久沒聽你彈琴了。”
“想聽什么。”
冷青霜把還熱乎的梅花糕放在桌上,隨口回道:“千秋雪。”
孟溪云指尖一頓,梅花糕的香氣勾起了那段塵封已久的回憶。
“你還記得。”
“當(dāng)然記得。”冷青霜語氣平淡望向窗外,眸中卻浮起一層薄霧。
琵琶聲聲如泣如訴,一撥一挑均落在人心尖上。
“恨年年歲歲,青衫不換,雪里客、長如別。”
崇安二十二年,那個雪夜,本以為是訣別。
雖然并不是她親手殺了江晚臨,但她確實是助紂為虐,與虎謀皮,背叛了她們的金蘭之義。
“待梅開一樹,天光萬里,與君重說。”
十年三個月零八天,多少次午夜夢回,想起初遇時梅樹下,年少時的清澈眉眼,還有那曲蝶戀花。
“清徵。”
孟溪云指尖一滑,最后一抹余音繞到了不知何處。
“清徵,是我錯了。”冷青霜握住了孟溪云微微顫抖的手,輕聲道。
孟溪云垂眸道:“不,是我先對不起你,瞞著你做了許多錯事,還害死了你師兄。”
“我知道,江師兄不是你殺的。”
“但若不是我,他不會輕易落入蕭暮雨的陷阱,我……”
“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冷青霜接過孟溪云手中的琵琶放在一旁,“你讓人傳信給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孟溪云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從妝匣夾層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冷青霜。
“蕭暮雨當(dāng)年下令追殺江晚臨,并非只是為了溫洛的死,他還懷疑過江辭的身世。”
冷青霜聞言神情倏地一凝,不由得捏緊了紙條,“你如何查到的?”
孟溪云苦笑一聲,“這些年我一路爬到越州堂堂主之位,想查很容易。”
冷青霜眉頭一皺,“蕭暮雨的手段你應(yīng)該更清楚,他不可能放任你在越州做大。”
“那是自然,蕭暮雨向來多疑,越州副堂主便是他的心腹,這些年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但只要是人皆有軟肋,現(xiàn)在副堂主也在我掌握之中。”孟溪云冷笑一聲,“不過近幾年,蕭暮雨身體愈發(fā)不濟(jì),氣力已衰,樓中有異心者不在少數(shù)。他若不趁現(xiàn)在動手,等到大權(quán)旁落就來不及了。青霜,你們要早做準(zhǔn)備。”
聽孟溪云說完這一大通,冷青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復(fù)梁這件事,蕭暮雨已經(jīng)謀劃了二十年,若非十年前我陰差陽錯攪了他的局,現(xiàn)在還不知道是什么形勢。”
“前陣子青州和斷雁門的事我都聽說了,墨公子被派去青州收拾局面,他的手段不比蕭暮雨差,甚至更勝一籌。”孟溪云眉頭緊蹙,“青霜,你這步走的太絕了,蕭暮雨可是個瘋子,萬一激怒了他……”
冷青霜平靜道:“我心里有數(shù),蕭暮雨派墨公子去青州也同樣是試探,他這個義子過于出色了,怎能不提防?我要的就是他的疑心,當(dāng)他什么都不敢信的時候,便是他一敗涂地之時。”
孟溪云有些沒聽懂,“墨公子可是蕭暮雨親手養(yǎng)大的,這他都不信?”
冷青霜倒了杯茶飲下,指尖在茶杯邊緣反復(fù)摩挲著,“你可曾見過那位墨公子?”
“沒有。墨公子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徐州,我只去過幾次總壇,并未見過他的真容。”
冷青霜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道:“你可記得三年前,越州堂接了一個秘密任務(wù),偽裝成魔教殺手,暗殺一人。”
孟溪云瞳孔驟縮,不由得捏緊了袖口,“你怎知……”
“再嫁禍給謝家。”
“這是風(fēng)雨樓的一級絕密,除了我和蕭暮雨無人知曉內(nèi)情。”孟溪云的聲音有些顫抖,她似乎聯(lián)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是我救了那個差點(diǎn)被你殺死的少年人。”
孟溪云倒吸一口氣,“他是……”
冷青霜緩緩道:“墨公子,秦如墨,或者說……秦清越。”
“你說什么?”
孟溪云再難抑制自己,猛地站了起來,差點(diǎn)掀翻桌上的燭臺。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孟溪云一把抓住冷青霜的肩頭,猛力地?fù)u晃,“青霜,你在騙我對不對,你說話啊,這不可能,他不可能是阿越!”
冷青霜抬手握住孟溪云的手腕,微微嘆了口氣,“我確認(rèn)過了,他左小腿內(nèi)側(cè)有你說的那個柳葉胎記。當(dāng)時他傷的重,腦子似乎也不太好,我并未多問,也沒表明身份。后來,我派華昭去風(fēng)雨樓給他診治,發(fā)現(xiàn)他幼時因突遭巨變失憶,這些年蕭暮雨為了不讓他恢復(fù)記憶,一直給他下藥,若非華昭對這些歪門邪道頗有研究,他很可能這輩子都想不起來八歲之前的事。”
孟溪云面色慘白,顫聲道,“所以……他想起來了?”
“一年前,他給華昭遞了信,他猜到華昭與溫泠相識,想找我,說是報恩。”
“你去見他了?”
冷青霜輕笑一聲,“當(dāng)然沒有,他那么聰明,肯定一下就把我的假身份戳穿了,所以我讓華昭先試探了一下,確認(rèn)他是不是真的恢復(fù)記憶了。”
孟溪云忐忑問道:“結(jié)果如何?”
“如我所料,他都想起來了。”冷青霜微微一頓,“我本想早些告訴你,但又怕打草驚蛇,他必須還是墨公子,只有這個身份才能保他。”
聽完冷青霜這一番話,孟溪云說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找到四弟本是件好事,她找了這么多年,從南到北,不擇手段,甚至與虎謀皮,可到頭來成了個笑話。蕭暮雨把她和阿越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個是他最鋒利的匕首,替他掃清前路障礙,一個成了他的義子,所謂的一人之下,不過就是顆棋子,任由他擺布。他們姐弟二人,就這般錯過了十五年。真是可悲,可嘆,又可笑,可笑至極!
孟溪云深吸了一口氣,嘗試?yán)砬寮妬y的思緒,“三年前,蕭暮雨做了這個局。借我之手,挑起墨公子與謝家的矛盾,讓他與謝明宣離心,防止二人結(jié)盟危及他的樓主之位。同時也是對我們二人的試探,若阿越想起自己的身世,或者我認(rèn)出了他……但蕭暮雨沒想到,拜他所賜,阿越才能恢復(fù)記憶,而恰巧是你救了他。”
“蕭暮雨向來謹(jǐn)慎,此局本非殺局,他還需要墨公子這柄制衡之劍。”冷青霜緩緩道,“但若非我恰好出手,他這輩子都只是秦如墨,不知道對他來說,哪個身份才是更好的。”
冷青霜見孟溪云沉默不語,只道她一時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本想上前安慰兩句,雖然她真的不會安慰人。
“清徵,等尋個機(jī)會,我們一起去找清越,可好?”
“我沒事,找到阿越是好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孟溪云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擠出一絲笑容,拉住了冷青霜的手,“青霜,能答應(yīng)我件事嗎?”
“你講。”
“別告訴他。”孟溪云啞聲道,“知道太多,對他不是好事。”
冷青霜一時也不知該不該答應(yīng),只能先順著她,“之后的事再說吧,你現(xiàn)在有何打算。”
“這些年蕭暮雨一直用阿越和我家舊案的線索牽制我,現(xiàn)如今,我也沒什么好顧忌的了。越州已經(jīng)在我掌控之中,阿越在青州肯定也會有動作,斷雁門之事一了,荊州也不足為懼,還剩下柳州、冀州,還有雍州。”
“當(dāng)年阿姐一事,溫家早與蕭暮雨結(jié)下不解之仇,清河谷雖避世,但在柳州還是有些勢力的。我?guī)煾冈谑罆r與九華山掌教交情甚篤,若我出面,他會給我這個面子。至于雍州……”冷青霜微微一頓,輕飄飄一句帶過,“楚望潮在京城有些人脈。”
孟溪云眉頭緊蹙,“其實最難辦的不是徐州,而是梁州,那是蕭暮雨的地盤,無論是謝家還是程家這些年都無法染指,再往西,便是魔教所在,所以我也沒想出什么對策。”
“我去過魔教老巢,就是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冷青霜冷冷道,“只不過蕭暮雨跟魔教關(guān)系緊密,就算他復(fù)梁失敗,也可以逃到大漠里,到那時誰也找不到他,沒準(zhǔn)哪天又卷土重來了。”
“此事只能之后再謀,北蠻那邊最近有什么動向?”
“北蠻?”冷青霜愣了一下,“沒什么消息,有鎮(zhèn)北軍在,他們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孟溪云搖了搖頭,“我看未必,當(dāng)年劍閣遭突襲,蕭暮雨坐收漁翁之利,小心他故技重施。”
“我下山前已經(jīng)安排過了,我那幾個師兄會幫我看好劍閣的。”
“謹(jǐn)慎為上,蕭暮雨向來牙呲必報,你連拆他好幾招,他肯定有下一步等著你。”
冷青霜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你家的案子怎么查?我可以去趟雍州,楊靖辰也快回京述職了。”
“你跟這位侯爺,現(xiàn)在是什么關(guān)系?”孟溪云好奇問道。
冷青霜尷尬一笑,“沒什么關(guān)系,他欠我一命,我挾恩圖報。”
“嘴硬。”孟溪云輕笑一聲,“該查的阿越肯定會查,但他在蕭暮雨眼皮子底下,太危險了,所以……”
“我會幫他,就算違背劍閣誓言。”
孟溪云知道,劍閣中人不得插足朝堂之事,冷青霜能不計前嫌做到這步,這份情她這輩子都還不清。
她望向?qū)γ婺请p熟悉的堅定眼眸,輕聲道:“青霜,是我欠你的。”
冷青霜卻笑了,一向冰冷如霜的眉眼在那一刻化成春水,“那便下輩子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