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油馓子,放藍面碗里,再舀一勺白糖撒在馓子上,然后熱水沖泡。這一碗,是1980的劉河灘拿出的高級別待客禮。
此時八仙桌上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碗糖水馓子。座位是這樣的:劉老太面對大門坐主位,她身邊是劉元年,左邊打橫是余蘭芬和羅中華,右邊打橫是劉元平和大女婿莊恢弘,劉老太對面坐著的是劉木林和劉海林(大川)。這幾位坐的是和八仙桌配套的椅子。
羅中華后面高凳上坐著趙春霞。周圍散坐高凳的是孫秀月及劉洋林(二川)劉江林(三川)。這些高凳是劉木林堂屋八仙桌配套的凳子。
此刻劉元平陪著大哥大嫂還有親娘坐在堂屋里端著這碗不屬于他的級別的待遇,別看他平時胡侃亂說的,現在他一點都不敢吭氣。他怕大哥,更怕這個嫂子。
劉玉英沒在桌上,她打過招呼趕緊拉著隨車回來的大女兒劉東梅回自己家去了,劉木林是挽留她的,但是其他沒人拿她當回事。相比劉元平,她見到大伯哥和大伯嫂就更不自在。
劉元年簡單問了問親娘和親弟一些情況就無話可說了,他和他弟不一樣,他是真的不善言辭。
余蘭芬和風細雨的問:“老太,你身體可好?”她從沒喊過劉老太“媽”,開始是喊“他奶”,大民出生后就喊“老太”。
劉老太抽著旱煙桿不吭聲。劉木林代答:“俺奶身體好。吃飯能吃一大碗,吃飯穿衣都自己來,還能自己梳頭呢。”
劉老太的頭發是老式的盤髻,現在年齡大了,頭發少了,盤髻主要靠假發撐著體格。
“老太,我知道你是個愛干凈的。我給做了新的抹額,給你帶來了。”
余蘭芬說著從提包里拿出一塊深藍色咔嘰布做的新抹額,兩層布中間還縫了層薄棉花,確實不錯。
抹額,就是電影電視中少數民族會用貂毛束在腦門前的那個。不過普通老百姓用布代替。
劉老太點點頭,并沒伸手。孫秀月立即上前,從余蘭芬手里拿過抹額遞到劉老太面前:“奶,你看媽這抹額做的多好,明天就帶這個吧。”劉老太似有似無的嗯了一聲。
余蘭芬又拿出一雙尖頭元寶小棉鞋,“老太,你裹腳不好買鞋,這是我特意按照你的尺寸做的棉鞋,特意找的膠底加了棉,又暖和又不怕水。”這次是趙春霞立即起身接過棉鞋放在劉老太面前,“俺姥,你摸摸這鞋多厚實。”“就是,大舅媽真是用心。”羅中華立即跟上。
孫秀月看每人面前的糖水泡馓子都吃了,就拿起水壺給每人面前的碗里續上熱水。
一圈水添過,水壺也空了。二川三川拿起水壺立即去灶屋添水。灶屋現在負責燒火和窩火盆的是三丫劉南梅以及羅中華的大女兒羅邦英。
這些分工都是之前安排好的。
中午飯是劉木林掌勺。余蘭芬一邊吃一邊點評不足,劉木林虛心受教“謝謝媽。”
飯后一群人陪著劉元年和余蘭芬參觀這座新老宅。劉元年邊看邊點頭:整個院子用水泥抹過,所有的房間都用水泥抹了墻。正房和廂房前都起了檐廊,檐廊下是高出地平一個臺階的水泥地。
劉老太住的三間正房還拿石灰抹了墻,雪白的墻面和水泥地,顯得特別的干凈亮堂。劉老太住的東屋本來只有床和箱子柜子等家具,因為要待客,把原來放西屋棺材挪到了東屋,好在屋大,不覺得擠。
“老太,你也拿個布什么的蓋一蓋。”余蘭芬看著棺材忍不住說道。劉老太坐在床前抽旱煙。“百川做的那個什么沼氣池挺好的,大隊都在推廣。你們去看看。”一句話把人打發走了。
劉木林這邊的房屋格局和劉老太那邊一樣,只是沒有抹白。劉木林夫婦住東屋,房間干凈簡單。
西屋住的是小民,屋里從床到家具都是新的,墻壁雖然沒有抹白,但是水泥抹的特別細膩。西屋隔成套間的樣子,外間放著寫字臺和書衣架,就是上面放書下面放衣服。里間是睡覺的地方,電燈線系在床頭,地面和半高墻面用紅漆刷過,這房間,擱城里都是少有的。
大民住在廂房里,和劉木林的房間一樣,簡單干凈。
“你呀,也太寵這丫頭了,就差提溜在你頭上舉著了。”余蘭芬說著劉木林。“你們這樣不行的,會養得孩子以后在你們頭上拉屎的。”她又看向孫秀月,“你怎么也不勸勸?還是勸不動?”
“這怎么能行呢?一家子是男人當家做主,可是女人要做好賢內助,男人不足的地方女人要補上。”她語重心長的和孫秀月說著。“媽是為你好。”
孫秀月從前就不知該如何與余蘭芬溝通,現在依然不知該說什么,她就笑。“媽,燕珍怎么沒來?”
“這鄉下又冷又臟,還有虱子蟣子,她怎么能來呢!”余蘭芬毫不猶豫的說道。
“媽,燕珍擱古代就是閨閣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孫秀月忍不住說。
余蘭芬睨了孫秀月一眼。“女孩子總是要多費些心養的。”
下午,整個劉河灘沾親帶故的都來邀請劉元年夫婦去家里坐坐,夫妻二人挑著房頭近的人家都走了走,家里有老人孩子的還給照了相。
邀請到劉元年夫婦到家坐坐的都紅光滿面與有榮焉,有幸拍了照片的老人笑得合不攏嘴,小孩子更是頭昂的高高的。
這里面包括小民,恩,她也跟著去人家坐坐,然后就跑出去玩了。拿著相機的司機知道她是誰,主動要給她拍照,然后站在草垛邊抓稻草的小民就被拍下了穿著背帶褲笑的滿臉傻樣,手抬起在肚子前面,手腕上端午扣的絨黑乎乎可見,頭發更是毛茸茸的像獅子狗。
晚上,劉元年和余蘭芬應邀去四爺家吃晚飯,還邀了劉木林孫秀月做陪客。
劉四娘悄悄和孫秀月說“本來還要請二爺和大川的,你四爺怕你二爺喝了酒鬧起來,又不能單請大川。只好就請你們大房了。”
孫秀月點頭,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