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磊依稀想起來那時妹妹生病，奶奶被老太攆的事情。他摸了摸后腦勺，不好意思的說。“你記性真好。我都不太記得了。”
“是啊記性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啊！我記事早，記得的不好的東西就多。真是寧愿都忘記啊！”
劉磊看著妹妹臉上一抹落寞滑過，他抬手揉了揉妹妹毛茸茸的腦袋。劉淼抬頭沖哥哥笑了一下，劉磊只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他握著拳頭說：“以后誰敢欺負你，哥幫你揍！”
“好。”劉淼點頭。
“城里奶奶確實霸道強勢，我在她身邊這幾年，天天都想逃離。我覺得小姑也是的，不過她無處可逃，而我，逃回了家。
但是不可否認，她教了我很多規矩，雖然有的矯枉過正，但這些規矩，多數是有用的。
我也是這半年多，到原媛家去的多了，和原叔叔說話多點，才慢慢明白的。
我，一直都怕她。但是今天收到原媛的信，又去那個地方后，我現在，很感謝她。
其實，我覺得劉家都應該感謝她。
我在她家住了幾年，除了求辦事的人外，上門走動的親戚奶奶那邊的多，爺爺這邊的少。”
“那還不是她嫌貧愛富。”劉磊忍不住插嘴。
“哥啊你這就是典型的劉家人的心理。我問你，有個渾身虱子的要飯花子要在咱家過夜，讓他睡你的床你讓不讓？”
“要飯花子為什么要睡我的床？”
“你看你不樂意了吧。”
“沒有不樂意！讓他洗干凈了我可以把床讓給他睡。”
劉淼定定的看著劉磊。
劉磊看著妹妹有點發怵，“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劉淼點點頭，“行吧，布爾什維克同志。”
“嗯？你說什么同志？哎呀好學生，能不能不要掉書袋子。你哥聽不懂。”
“夸你呢。”劉淼踢了踢地上的枯草，她突然不想再說什么了。
“姑奶奶，你別陰陽怪氣的，趕緊把話說完，說完我們回家看電視。我還要學迷蹤拳呢。”
“其實也沒啥，你看，你也要說了要飯花子洗過澡才能上床是吧？奶奶不也就是讓劉河灘來人先洗澡么？”
“那不一樣，那是家里親戚，怎么能拿要飯花子比？”
“這些親戚是不是衣衫襤褸渾身虱子？”劉淼瞪著劉磊，劉磊扭過頭，他不懂什么叫衣衫襤褸，但是和虱子連在一起肯定不是好話。
“劉河灘來人，奶基本都會給換上干凈體面的衣服，有的還要再給鞋襪，臨走還要塞一塊錢二塊錢，給帶些城里的東西回去。
是不是回去的親戚都要炫耀從城里帶回去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要花錢花票買的。當然，大多數是奶利用各種關系想法子淘換了收著存著，就等劉家來人再拿出來的。
你想想那年你和我一起到爺奶家，你回家時奶給你帶的衣服鞋，那就是她之前就準備好的。
除了夏天因為出汗，其余冬天春天秋天，奶基本每天都要踩縫紉機，加工各種碎布，然后拿到大姨奶門市去賣，賣的錢貼補家用。
奶奶那邊的親戚走動的雖然多，但是上門的人沒有空手的，都是帶著東西：雞魚肉蛋長魚老鱉米面以及四季蔬菜乃至雞食，有幾個需要爺奶幫忙的人家都三天兩頭的去幫忙干活。
大姨奶三姨奶都替奶不值，覺得奶嫁爺爺虧了。
而劉家人上門都拿自己當主家大爺似的，不僅供吃喝走了還要拿著帶著。
你不過是和劉家人一樣，覺得爺爺很了不得，我和你說，”
劉淼掰低劉磊的腦袋，附著他的耳朵悄悄說了句話。
劉磊大驚：“真的？”
劉淼點點頭，“是三姨奶呲奶奶的時候順嘴說出來的，當時家里只有我在，嚇的我都沒敢出去，趴床上裝睡著了。不過后來也確實睡著了。”
“可是鄉下奶奶說......”
“不管鄉下奶奶怎么說，肯定是哄你的假話！她就是為了離間你和城里奶奶。”
劉磊......
“你現在還覺得城里奶奶沾爺爺光了嗎？
血緣關系，法律關系，其實都是我們撕不開的關系。所以，很不必帶著有色眼鏡，帶著偏見去看待。
原媛說，懷著一顆感恩之心去面對，會讓世界變得高遠。
想想城里奶奶，其實出身大戶人家，就是吃了文化低的虧。而文化低，又是因為她脾氣太強，和先生吵過后就拒絕讀書的緣故。
她可以做真正的官太太，卻執拗的嫁給爺爺，操持這么大個劉家，還不落好。也不知她后不后悔。
果然每個大人的成長史都是血淋淋的。”劉淼總結道。
劉磊看著妹妹，感覺過了一個年，妹妹就變了很多，今天就說了很多他聽不懂的話。而這個轉折點，好像就是原媛的那封信。
“哎我說，原媛給你信里到底寫了什么？給我看看唄。”
“那不行，原媛給我的信，怎么能給你看呢。”
“那你去問問原媛，能不能給我看，沒準原媛說我也能看呢。”
“那等我問過原媛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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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劉木林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除了為過年準備那些大菜外，還新做了拔絲土豆，和咸魚燒肉。
姑老太直嘀咕：“咸魚燒肉還有一小碗呢，怎么又做新的，真是不會過日子。”
劉木林笑：“姑奶，今年魚腌的多，過年又晚，這都八九了，馬上就春天了，要趕緊吃掉。不然要壞掉的。”
他給姑老太夾了筷菜后，特意夾了一塊中間段的咸魚給劉淼。
“這塊最好的，來，大閨女吃。大閨女，自從那年水庫炸魚腌了咸魚，知道你愛吃咸魚燒肉里的咸魚，爸每年都會想法子弄幾條大魚腌了。哎呀這有好幾年不能親自給你做咸魚燒肉了，你可得多吃點。”
劉淼看著她爸，“爸你忘了年前你不是也燒了咸魚燒肉？”
“爸沒忘，年前做的那是年夜菜，今天這個是因為你喜歡吃爸專門做的。來再吃一塊。”
“謝謝爸”劉淼垂眸掩下眼中神情。她給身邊的劉晶夾了塊肥肉。
嗯，劉晶小朋友吃肉只吃肥肉，瘦肉五花肉什么的她都說那不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