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霽天青,殘陽如血,將鳳儀宮的飛檐鍍上一層薄金。
盛椿仍著那襲鵝黃長裙,立在苑雪亭畔,裙擺被晚風掀起,像一朵將謝未謝的雛菊。她指尖攥得發白,指節處透出淡青,仿佛要把那團輕薄的料子揉進骨血里。
青煙拾階而下,身影被夕光拉得極長。圣旨在他手中卷成一道冷硬的弧度,明黃刺目,像一截斷刃。
“青煙。”盛椿喚他,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什么,“殿下……可還說了別的?”
青煙腳步未停,只側了側頭,露出半張冷白側臉:“殿下說——‘雛菊易折,然春風吹又生。’”
盛椿怔住,淚水倏然滾落。她蹲下身,額頭抵著冰涼的石欄,喉嚨里溢出極低的抽泣,像幼獸瀕死的嗚咽。
青煙的靴尖在最后一級臺階上頓了頓。他低頭看自己的手——那道圣旨被他攥得太緊,邊緣已滲出絲絲血痕。他卻忽然笑了,笑意薄得像刀背映出的光。
“盛椿,”他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你可知殿下為何獨獨穿火紅?”
盛椿抬起淚濕的臉。
“因她早知,”青煙一字一頓,“自己終將成為焚盡亂世的最后一炬火。”
話音墜地,他再未回頭。鵝黃裙角被風揚起,像徒勞伸手,卻只抓住一片空茫。
——
鳳儀宮內,楚曦新折的垂絲海棠堆滿青玉案,花瓣上還滾著雨珠。白吟披了件月白外衫,赤足踩在綿軟的地毯上,指尖撥過琴弦,一聲“角”音低回,驚起檐下棲鳥。
她忽然抬眼,望向窗外漸沉的暮色,輕聲道:
“第六日了。”
案旁,冷月正用銀剪修花,聞言“喀嚓”剪斷一截枯枝。
“殿下怕么?”
白吟笑起來,眼尾淚痣像一滴凝固的朱砂。
“我怕的是——”她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琴葉,“你們記不住我穿紅衣的樣子。”
遠處,青煙的身影穿過回廊,圣旨上的朱印被最后一縷夕照映得如血
相府·子時
向蕭回府時,檐下那盞琉璃燈果然熄了。
夫人披衣倚門,燈影在她側臉削出一弧薄刃。
“三日?”她問。
向蕭把濕氅遞給小廝,低笑:“三日。”
夫人抬手,指尖沾了他領口的雨珠,輕輕一捻——
“夠不夠我寫完和離書?”
向蕭握住她腕子,聲音軟得像哄孩子:“夠我寫三百首情詩賠罪。”
夫人嗤地一笑,轉身進內室,裙角卻掃過案頭——
那里,早攤著一封未封口的信,上款:
“吾妻妝次·桂花糖蒸栗粉糕配方”
國師塔·寅時
閆暄沒回府,他踩著宵禁的鼓點進了摘星臺。
銅鏡里映出他半張臉,另一半被星圖吞噬。
指尖在星盤上撥過三格——
奎、婁、胃,皆暗;昴宿獨明。
“昴為旄頭,主兵。”
他輕聲念了一句,忽地抬手,將一枚赤玉棋子按在昴宿之上。
棋子背面,刻著極細的“鳳”字。
棋子落定,星盤“咔”地輕響,像某處機關被悄然扣合。
閆暄垂眸,笑得像只饜足的狐:
“三日,夠我借一場天火。”
鳳儀宮·卯時
火她指間那枚白子,正是向蕭離殿時暗扣在袖中的。
棋子底部,以極淺刀痕刻了一個“蕭”字。
——原來散朝之際,兩人擦肩一瞬,已把三日之局的鑰匙遞了過來。
白吟摩挲著那道刀痕,
“第一日,向蕭拖朝堂;第二日,閆暄借天象;第三日——”
她抬眼,桃花眼里的笑意像淬了冰的火,
“第三日,我用這枚棋子,換整座宣政殿的命。”
我是想退位,但不代表著只能放任那群通敵叛國的老賊,若我不退,誰又敢向前?”
火鳳低著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