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真實。”玩笑的發言的確有所作用，但我多半不會承認它的功勞。

“好吧，這也是我原先想的。”輕微的沉默后，謝程給出確定的回復。

意識被一只只手擺弄，這讓我有所不安。但我清楚，即使操控的人有那樣的能力，我始終存在，始終反抗。我思故我在。

視野在一個充滿液體的容器中顯現。措不及防中張開口腔，空隙瞬間被液體充滿。

謝程打開容器的門，液體傾倒了一體。同瀑布落出的我如同石頭砸到地上。

“咳...啊，這是什么東西。”肺部劇烈收縮想把剛剛嗆入的液體咳出，疼痛也讓我下意識蜷縮起身子。

“培養倉，我沒想到你甚至沒等我把冬眠液排出。”謝程蹲下看我，我能感受到他在笑，大概是幸災樂禍吧。

“真難受...”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實的肉體上的疼痛，我絕對不會想體驗第二次。

視線轉向周圍，在打開的冬眠液旁一臺巨大的機器鋪滿了房間的幾面墻壁。

“這是干嘛的？”新生的嬰兒毫不掩飾地展現自己對世界的好奇，盡管她還沒能對自己悉心照料。

“鏈接＇天堂網＇和承載你們的世界。”男人拋開一條干燥的毛毯，讓孩子自行擦干身子。

“我不是神明大人的私生子嘍。”我很特意。

“嗯哼，有成千上萬與你起點相同的意識體，不過后來因為各種原因被拋棄了。”他拿來拖把在整理地板的積水。

“我是第一個來這里的？”

“是。”

“那你是不是得給我個獎牌什么的。”

“沒有那種東西，不過我能告訴你世界的樣子。”

“這個獎勵并不那么誘人。”

“那你不聽？”

“我聽。”

他如同一個婦人清理和安排好家中的形色事物，期間將我安置在一旁沙發上看著他的勞作。

在一切妥當之后，他做做與我并列的另一邊沙發上，與我開啟談話

“真實世界已經沒有別的人類存在了。”一個很吸引人的開頭，但能想出這種開頭也不虧是他。

“你不能確定這里就是真實世界，就像我之前認為那所醫療設施就是這個世界的全部了。”

“嗯，好吧。我也是為了讓你好理解，看來你并不需要。”

“當然”事實我并沒有出聲，這只是在意識中對自己的一次驕傲。

“人類在幾十年前的一次暴亂中幾乎死絕，后續的饑荒幫助死亡帶走了剩下的人。唯有幾百年前就已經在＇天堂＇中無法離開的意識留存。”

“那你呢，你活脫脫像一個旁觀者。”

“我是一位永生者，在機緣巧合下我的一位摯友用他的生命換來了我的長久。”他是怎么把這種事沒有任何鋪墊就說出來的？“饑荒中的人們也想過用我的肉和血令他們存活。但很明顯，僅僅有食物無法滿足他們。”

“那這個的意義是？”我指向誕生我的子宮。

“如你所見，容器內承載靈魂的容器。”

“這對你來說不僅僅是容器吧？”我摘下這具肉體被捆綁在脖子上的一條絲帶。

“嗯，我并不是什么科學怪人，不會拿無辜者的生命做這種事，這具身體是我女兒的。”

“你這樣的大叔還會有人喜歡啊，而且還是獨自茍活。”

“不，那是我的養女，叫做十弦。在我獲得永生時還未有這個養女。”

啊，是終生未娶的單身大叔啊。

“你讓我誕生的目的是什么？”

“最初為了復活摯友，我創造了這個系統，并運行尋找最對應的上他的意識。但我一直收此困擾，接受自己的譴責。后來我問過十弦，如果有這樣一個以命換命來換取復活的裝置存在，是否是違背人性的。她拒絕了，但也勸慰我不要想那么多。我接受了，但你也清楚結果，說能完全放下身邊人的離去是假的。最后，我釋懷了，我決定放死去的人自由。并在幾天前，我決定利用這個系統來迎接新生。而這項計劃的第一位新生兒就是你，一新。”

“這么說我是你的附屬物？”

“不，你們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人，絕不受束縛，由你們來創立新的世界。”

說著，眼前之人打開房門，門外一片藍綠色，植被擁擠地在城市廢墟上的草原中生長。

時間，帶走了一切罪惡。如今，種子該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