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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三唏

第9章酉山

酉山。

夜深幽,聽風聲窸窣入耳、聞蟬鳴細弱難聽。

清風、華依停在半山上。二人冗裝上陣,尤其是清風,他腰間佩劍,另一側掛有一把墨色橫刀。他背弓,馬上挎著箭袋,肅殺之氣不動自生。

華依擔憂,上前勸說:“清風兄,時日已過二月。你送信眾人,卻沒有一封回信,更沒人來尋你。不是誰都愿意為了無名之人拼命,更不是誰都有你那份俠義之心。況且你要面對的不是三四個,而是上百人,你沒勝算的。”

清風拉住轡頭,神色沉靜,隨后淡笑一聲:“華兄,我已數不清躲了多少年了。當年在敦煌如此、長安還是如此……現在我不想再躲了。敦煌荒漠成山,終日不見雨水,無數人枯死成沙,時逢外敵作亂,僅剩幾座孤關苦苦支撐,百姓死傷無數,還談什么天下太平?沙吃人、狼吃人、人吃人……后來,我遠徙至這長安,本以為心中新啟、滿腹經綸,可改江山社稷、可斷舊矩如枷鎖,可血脈親連、官官相護、權勢煊赫,我孤身一人還是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躲入話本地,本想安靜茍活一生,可這次,我不能再躲了……更何況,我相信他們會來的。”

“清風兄,這次是真的會死……”

“死?人活一世,但求問心無愧。”清風朝華依伸出手,“來!”

華依將一壺清酒遞給他。清風接過,豪飲一口,噴至劍身,最后將剩下的酒倒在地上,并摔碎了它。

“華兄,若我一去不復返,那此地便是我的衣冠冢。若你日后遇見寒門中人,可告知他,清風不孝、不尊,未能回去。這,便是我的劫了。”清風猛拉韁繩,回身灑然一笑,衣袂在月色下飛舞,“記得,以后清明來看我,別帶酒,我不勝酒力。你要帶茶水,其中我最喜方山露芽,這茶園中的茶葉也算不錯。你千萬別給我送我小舍里的老茶,久飲,總有些膩。”

華依心里悲意不減:“你還有心思揶揄?”

“哈哈哈!”清風直笑,神色逐漸凜然,視死如歸,“華兄。雖千萬人,可吾往矣。”

“清風兄……”華依還想再勸,可當他瞧見清風的神情與目光時,他緘默了。

“我走了。”清風頷首。

“好,望你凱旋。”華依應。

清風不再言,拉住轡頭直朝酉山而去,一人、一馬、一劍、一刀,一弓,孤身一人。

華依目送。他渾身無力地坐在石上,心中悲慟萬分,可他不過一醫者,少可治人身,可人心又要如何治?他又該怎么治?現世人,患疾者甚多,醫者不能治,心更難,非心血不能醫。

夜仍寂,可風在吹、月在耀、馬在奔、心在燒,是它們不寂。

*

酉山之巔,一座城寨赫然獨立。

城寨四周由泥墻堆砌,墻上埋有碎瓷、銳器,最頂上則立著箭簇,沒人敢去攀它。泥墻每隔百步設有一三人高的箭樓。箭樓上立著背弓的刀客。他們一手握刀、一手舉著火把,若有人來襲,便可敲響掛在箭樓上的警鐘。

噠——馬蹄聲在夜里如此刺耳。

箭樓上的刀客紛紛取弓,目光橫掃,迅速搭弓成線、拉弦成弧。

“阿宇,你出去看看!”值夜領頭人低喝。

有人從側門中探出來,舉刀細看,只發現一匹脫韁的馬。

“就一匹馬,什么都沒有。”他低聲回應。

“把馬一起帶回來……”

“這馬上好像捆著什么布袋,里面好像在滲血……”

“嗖——”長箭破空,隱匿于黑暗。這一箭射穿了樓上的頭顱。刀客慘叫著,鮮血從眼眶、耳朵、鼻孔里流了出來,硬生生地從樓上墜了下去。

“有敵襲!有敵襲!有敵襲!”阿宇大叫著。下一枚箭矢又如破空之鷹射來,穿透了他的心臟,然后直勾勾地栽倒在地。

“敵襲!敵襲……”其余人紛紛大喊。

安靜的城寨一瞬間就蘇醒了。喧鬧聲、混亂聲將熟睡中的人驚醒,所有的火把都被點燃,將這片城寨照亮。空氣中都彌漫出一股燃油味。

“排陣!別亂!”酉山的領頭者登上箭樓,一把抓住朝他面門射來的箭矢,只手折斷。

他神色慍怒:“敵人數目多少?”

“暫不明。”值夜領頭人上前跪拜。

“敵人有多少你都不知?無用!”他面容憤怒如惡鬼,一刀劈死夜隊領頭。

清風借著夜色在叢林中藏匿身形,躲在人粗的樹后射出一枚枚冷箭。他也趁機觀察了這些人,他們不似山中綠林,更像是一股軍紀嚴明的軍隊,如那管事。冷箭所致之處,少有失手。不過一刻,他們已死傷五數。

“一群廢物,忘記怎么躲了嗎?”領頭者更怒,對著茂密幽寂的古林大喊,“好漢深夜來我酉山,還殺我幾人,是為何意?莫不是要與我酉山交惡?你可知我酉山背后之人?”

他一邊說,一邊示意幾個小隊從側門出去,尋覓那人蹤跡。

“姜旅帥,要不用火逼他出來?”有人提議。

“滾!你想將我們都燒死嗎?”他怒喝,粗眉高挑,“派人圍他。聽冷箭次數,他只有一人,且與我等相距不過百步。再多派幾隊人馬,很快就能圍住他。記住,要活的,把他帶到我面前來,我到要看看他是誰?”

“應。”又有幾隊人馬從側邊出去。

“只敢偷襲,不敢正面迎敵嗎?你算什么英雄好漢!”姜旅帥冷笑,可握刀的手卻發紅,皮下青筋狂跳。

清風不理會,這時出聲只會讓更快暴露。箭矢不過十五,很快,第十五數破空而出,將就近巡邏一人射中,但也只射中他的手臂。十五枚箭,總共就射死五人,傷四人。

清風的位置很快就暴露了,霎時,百余人,團團涌上。他不得不拔劍。

噌——劍鋒出鞘,寒光凌厲。

月光下,他一襲白衣,劍出人傷。他一點,刺破來者的腹部;他一劈,將來人的手臂整個砍下;他一刺,將敵人的胸膛刺穿;他一云,旋開遒勁的刀芒,抹去那人脖頸;他一截,彈掉敵人手中的短刀,順勢挑斷他的手筋。

直至他被數十人圍住,才被壓制住。清風仍不懼,咬緊牙關,朝上前者揮劍,雖又傷幾個,但終究不敵,長劍與橫刀皆被打落在地,任他如何掙扎,都沒辦法掙脫。

清風被壓至姜統領身前。

姜統領怒意難忍,拔出腰間儀刀,尖細刀鋒刺入清風肩胛,狠狠的旋。即便是清風這種性子,也忍不住鉆心的劇痛感,咬牙低哼。

“說!你叫什么名字?是誰派你來的?你所欲為何?”姜統領抿唇,面容張狂,長髭微卷如發。他令儀刀刺透清風的肩胛。

清風疼得將唇齒都咬出鮮血來。他雙手緊抓刀身,手心被卷爛。他吐出一口血:“你還沒打開我馬上的布袋吧,那里有我送給你們的驚喜。”

統領示意一旁手下去取:“嘴這么硬,看來我給的感覺還不夠。”他揮起儀刀,又刺入他的小腿,然后在里面狠狠地卷,仿佛要將他的整條腿肉都給旋下來。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沒關系。漫漫長夜,我們可以慢慢來。你覺得不夠味道,那咱們可以再加一點。”他一刀一刀地劃破清風的皮膚,鮮血從破口滲出。

“有本事你殺了我!”清風怒聲。

“那可不急呢……好久沒審訊,技藝都有點生疏了。”統領戲謔地玩弄他。

此時,手下正提著秋風的布袋上前,鮮血染紅了麻布。

“統領!”來人的語氣發顫。

“嗯?說不出好話,殺了你。”他極其不喜別人的打擾,尤其是在他最享受的時候。

“是…是頭!是他們三個的頭!”他解開布袋,頓時三顆圓滾滾的頭顱就落到了統領腳邊。

姜統領眉頭一挑,看清披頭散發的三人,臉上卻有如釋重負的笑:“我還以為是誰派來的先斥呢。難怪他們幾個沒能回來,原來栽在你小子手里。你身手倒是不錯,可惜,你要與我們作對。”他一把抓住清風的長發,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連續扇他巴掌,追問,“你是茶園請來的打手?”

清風抓住他的手,朝他吐出一口唾沫,狠笑:“俠者,斬天下不平、為天下舍軀!你們這些只會欺辱百姓的蛆蟲,全都該死!”

眾人聽見清風的話后捧腹大笑。

“什么什么俠?什么什么者?你再說一遍?”他手指扣住清風的傷口,令他疼得說不出話。

“怎么不說了?你們俠者不是斬天下不平,為天下舍軀嗎?現在是怎的?這偌大的濟源就你一個俠者?可笑!還俠者?”姜統領不愿再多費口舌了。就像是猛虎捕食,當它飽腹時,他只會享受捕獵的過程,而不是最終的結果,“阿柳,在營中尋個沒殺過人的新人練練,也先別急著殺,看能不能再套點有用的東西出來。還有,將他的頭和他們四個的頭一起丟給后山的野狼。”他對著一旁的人叮囑,轉而笑看清風,無比得意,“周名和尹若我都會找到。這次,我要讓周名看著我對尹若……”他沒繼續說下去,發出滲人笑聲后收刀,轉身往寨內走去。

阿柳提刀,在圍上來的人中選出一年歲與清風相仿的:“小七,就給你練手。他殺了我們不少人,你先折磨他,等差不多的時候再殺了他。”

年輕人神色害怕,握住刀的手直抖:“柳哥,要不直接殺了他?”

“廢物!”阿柳瞪眼,干瘦矮小的身形無比猥瑣。他不耐煩地揮手,“一刀砍了他。兄弟們還得去享受最近新抓的幾個姑娘呢。聽寨中兄弟們說可悄了……”

“好,好……”他強忍心中恐懼,“就一刀,就一刀……”他安慰自己。

清風抬眸看小七的眼睛,清澈里帶著驚慌,還有莫名的害怕。他沒說什么,可看向其他人的眼神卻更恨了。

小七舉起彎刀,銹點綴在凌厲刀芒上。在小七的怒喊聲中,它帶著強烈的風和勢劈向清風頸脖。這一刀,必要他命!

這生死一瞬,突然在他的眼里變得極其漫長。他像是回首瞧見他這一生:他有過意氣、志向、躊躇……他以為他會怕死,會恐慌、會怯懦,可臨近這一瞬,他的心里仿佛燃起了一團火。即使這刀斬下去,這團火都不會滅,只會從火苗變成滔天烈焰,將這天穹都燒成他想要的模樣。

*

“咻——”弩箭釘在刀芒上,將它硬生生打斜。

這一刀落下,沿著他的發尾劈了下去,僅砍斷他一縷碎發。

“來了。”清風大笑,雙目精芒如日。

話音落下,鳴鏑聲將夜給徹底吵醒,伴隨而來的還有天穹頂上落下的火雨流星。那是火箭!擢發難數的火箭墜落在城寨上,很快就將木制的閣樓點燃。熊熊大火立刻燃燒起來,將天地都燒出一片火紅的色彩。城寨人全傾而出,不斷有人死在落下的箭矢中。

“敵襲!敵襲!敵襲!”干瘦的阿柳驚慌大喊,他揮舞著彎刀朝將寨中跑。

“火箭!找東西躲起來!快快快!”

“快啊!”

“啊,好痛!好痛!”被箭矢射中的人倒在地上翻滾,發出滲人慘叫。

……

圍住清風的人也紛紛尋找遮蔽物,一時間竟亂作一團,畢竟誰都怕死。彎刀斬入泥土中,本就驚慌的小七見著這漫天箭雨,心里更是害怕,彎刀竟不慎脫出手來。清風見此,掙脫壓住他關節的人并撞開小七,一把奪過那柄彎刀。

他迅速揮刀,連斬后面兩人。當他將刀鋒落在小七頸脖上時,卻遲遲沒下手,低聲:“別舉刀,逃!”

小七宛如失驚之鳥一般朝黑暗里跑去,遠遠逃離。

清風撕下染紅白衣,將儀刀刺出的洞口包住。這些火箭好似有眼睛一般,紛紛避開了清風。他立在原地,看著火苗在黑暗里燃起,從一朵,到兩朵、三朵……數不清了。他們從黑暗深處涌現,然后朝這場大火奔來,勢要將這場火染得更兇。

“清風兄,你的刀劍。”其中一人將拾來的刀劍丟給他。

清風接住,一雙黑色的眼睛照清他們炙熱的心:“謝謝!”

“何須言謝?”又有一人牽馬上前。

“清風兄,就是他們在欺辱百姓?”

“如信所言。”

“果然。”馬上之人拔出劍來,大喊,“俠者!”

立刻又有人回應,還有無數拔劍聲。

“俠者!”

“俠者!”

“俠者!”

……

他們的聲音一個接著一個,聲勢越發浩蕩,堪比雁塔洪鐘。直到清風舉劍喊出“俠者”二字,眾人才停下叫喊,并將所有目光都投向他。

“斬天下不平、為天下舍軀!”清風怒喊。

此話一出,千呼百應。

“斬天下不平、為天下舍軀!”

“斬天下不平、為天下舍軀!”

“斬天下不平、為天下舍軀!”

……

“殺!”

“殺——”

*

夜,火焰從山巔沸騰而起。有無數人的尸首、血肉在埋葬,它們化作黑煙想要融入這片漆黑,可這場火卻炙熱無比,連天地都要燒穿,令這天地都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華依看著這場烈火,心中震撼,耳邊仿佛又浮現出清風的那句話。

“俠者,斬天下不平、為天下舍軀。”

*

山底。

云姑娘與一襲黑衣的侍女坐在月色下。當她們見著這場大火將天地滾滾燃燒起來后,才從黑暗里站起。

“走了。”云姑娘低聲。

“主子,你為何要幫他?”侍女疑惑。

背影停下:“你是不是覺著我想他死?”

侍女靜默。

“我問你,酉山的靠山是誰?”

“刺史張元峎。”

“刺史張元峎的靠山又是誰?”

“祿卿李守城。”

“現恰逢使節和親之際,如若祿卿因此事遭諫,他該如何做?”

“想盡辦法將功補過。”

“那現在圣上又因何事而苦惱?”

“和親之事。”

“我們所圖之物不過九曲河西之地,若以此事為基,那此地可圖,此事可成。”

“還記得此前尋過我的姜海嗎?”

“記得。”

“這便是以九曲河西之地為注,以楊矩、姜海、李奴奴為棋的第二局棋。”

物悲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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