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披著外衣出來，臉色冷得像冰，聽完吳大嬸的話，只是默默拿起墻上的銅鈴鐺和一根紅繩。她回頭看了高媛清一眼：“媛清，乖乖在家待著，別亂跑。”

高媛清不滿地嘟嘴：“奶奶，我都能撒糯米嚇鬼了，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去？”

奶奶嘆了口氣，語氣比平時嚴厲：“這事你管不了！有些東西不是靠撒糯米就能解決的。聽話！”

奶奶隨即跟著吳大嬸出了門，留下一臉不甘的高媛清。

夜深人靜，奶奶帶著滿身的泥水和疲憊回來了。她的腳步虛浮，面色蒼白，眼神卻冷靜得讓人害怕。高媛清一聽到門響，立刻跑上去問：“奶奶，那鬼趕跑了嗎？是不是很厲害？”

奶奶輕輕搖頭，把銅鈴鐺掛回墻上。她坐在凳子上，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開口：“丫頭，記住，天底下的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什么意思啊？奶奶，你是不是瞞著我什么？”高媛清追問，眼神里帶著幾分不安。

奶奶沒回答，只是從懷里拿出一本破舊的書。書封已經被翻得破破爛爛，上面兩個篆體字卻深深烙進了高媛清的記憶——鳳灼。

“這是鳳家的傳承寶冊，只有我們這一脈能傳。現在教你，是因為我怕以后沒人教你了。”奶奶的語氣罕見地溫柔，但藏著一絲說不出的沉重。

“奶奶你別嚇我！”高媛清緊緊抓住她的手，聲音帶了哭腔，“你肯定還會教我好多東西的，對吧？”

奶奶摸了摸她的頭，目光里藏著不舍：“傻丫頭，記住了，實力不夠的時候，千萬別逞強。藏拙，才能活得長。”

第二天，奶奶帶著紅繩和銅鈴鐺再一次離開了家。她走時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乖乖待著，別讓我操心。”

這一別，竟成了永別。

一天后，村里傳來噩耗，說奶奶在驅鬼時不幸喪命。村長王大貴領著人去處理后事，對外宣稱：“是驅鬼不小心傷到了自己。”

高媛清聽到奶奶去世的消息時，心口像被重重敲了一錘，眼前一黑，差點癱倒在地。耳邊是村民們低聲的議論，像針一樣扎進她的耳膜——“張奶奶命硬了一輩子，沒想到最后還是栽在這上頭。”“她那孫女能有什么用，哭哭啼啼的，還不如早把她嫁了算了。”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村長家，關上門后，再也忍不住，伏在床上嚎啕大哭。淚水浸濕了枕頭，但壓在心頭的那股悶痛卻始終無法散去。她哭了一整夜，嗓子都啞了，卻怎么也覺得不對勁——奶奶那么厲害的人，怎么會出事呢？這件事，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第二天，奶奶的出殯儀式卻讓她更加難受。村長王大貴站在靈堂門口，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奶奶是做法的，雖然能幫村里除晦氣，但她的孫女是個丫頭片子，怎么能守棺？不吉利，站遠點去！”

高媛清咬緊牙，手指掐得泛白，卻只能沉默地低下頭，躲在人群里偷偷擦眼淚。

夜深了，靈堂一片寂靜，只有燭火微微搖曳，映著停棺大廳里陰影綽綽的擺設。高媛清等到村長一家人都睡熟，才輕手輕腳地溜出房間，踩著月光摸到了靈堂門口。

她推開木門，一陣涼風迎面撲來，燭火隨風搖曳，幾乎熄滅。擺在正中央的那口棺材靜靜地躺著，像一道無聲的屏障，隔開了她與奶奶的最后一次見面。

高媛清咬了咬唇，走到棺材旁，顫抖著手摸上了那冰冷的棺蓋。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將棺蓋推開了一道縫，緊接著，小心翼翼地鉆了進去，躺在奶奶身邊。

棺內狹小而陰冷，奶奶靜靜地躺在那里，面容安詳，仿佛只是睡著了。可當高媛清伸出手去觸碰奶奶的臉時，卻感覺到一片冰涼，再無半分熟悉的溫暖。

她終于忍不住，淚水決堤而出，滴落在奶奶已經僵硬的手上。那雙手曾教她怎么畫符，怎么握住銅鈴；那聲音曾告訴她，不要怕，鬼沒那么可怕，人心才最難測。

可如今，教她一切的奶奶卻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奶奶……”高媛清緊緊抱著奶奶的手，聲音哽咽得像一只受傷的小獸，“你是最厲害的人啊，你怎么會……怎么會不在了呢？”

她閉上眼，淚水止不住地流，像是要將她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宣泄出來。

“奶奶，你說過，鬼可以來看人，那你能不能變成鬼……也來看看我呢？”她哽咽著囔囔道，嗓音小得像嘆息，卻滿是孤獨和渴望。

棺外的燭火靜靜跳動，微弱的光映進她濕潤的眼眶里，顯得格外冰冷。奶奶沒有回應，只有沉寂無聲的黑暗。

這一夜，高媛清蜷縮在棺材里，閉著眼睛守著奶奶的身影，直到天亮時才悄悄爬出來。她用袖子擦干眼淚，咬緊牙根，目光里閃過一絲倔強的光，她暗暗發誓：總有一天，她要找到真相，誰害了奶奶，她一定會加倍討回來！

從那天起，高媛清被村長王大貴一家收養。表面上，他們對外宣稱“這是我們村的責任”，實際上卻是把她當免費勞動力。

高媛清搬進村長家后，日子過得并不太平。村長王大貴一家表面裝得人模狗樣，實際上卻心黑手辣、懶惰貪婪。村長婆娘每日指使高媛清做各種粗活，從清早喂雞、打水，到晚上洗衣、劈柴，什么都少不了她的份。

“媛清，洗完衣服快把鍋刷了！今天的剩飯夠你吃，別浪費了！”村長婆娘手里剔著牙，語氣里滿是理所當然。

飯桌上，村長的兒子王二狗更是變本加厲，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欺負她。今天一碗白粥端上來，他竟伸手搶了她碗里的咸菜，邊吃邊嘲笑：“你也就配喝白粥了，咸菜這種好東西可不能浪費在你身上！”

高媛清氣得手心發抖，卻努力忍了下來。奶奶說過：藏拙能保命，但她從沒說過，不能偷偷討回公道。

夜深人靜，村長一家鼾聲此起彼伏，高媛清躺在硬邦邦的小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蜷著腿，從床底摸出那本被奶奶藏在她手里的鳳灼寶冊。書頁泛黃，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味，像是承載著無數秘密。

高媛清隨手翻了幾頁，目光突然被某一頁吸引住了。那一頁的字跡比其他地方更加深刻，像被人刻意留下：“血契召喚術——以血為媒，喚守護之靈。”

她心頭一跳，指尖觸在文字上，輕聲念了幾遍。血契？守護之靈？這東西難道真的能召喚出什么嗎？

她猶豫了一下，眼神里帶著幾分不確定，但還是拿出奶奶留下的舊小刀，輕輕劃破了手指。鮮血滴落在書頁上，瞬間融入其中。下一刻，鳳灼寶冊發出微微的紅光，書頁開始自動翻動，一陣陰冷的風從四面吹來，燭火搖曳不止。

“誰在召喚我？”

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像是一只猛獸從深淵中爬起，帶著無邊的壓迫感。

高媛清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紅光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那是一頭如虎似龍的猛獸，周身繚繞著濃濃的黑霧，雙目如燈籠般發出猩紅的光芒，鋒利的獠牙在光影下閃爍寒光。

猛獸俯瞰著高媛清，聲音低沉沙啞：“小丫頭，你可知道，與你契約，是一種責任。你的命，從現在開始由我守護，但代價是……你必須強大起來。”

高媛清瞪大了眼睛，壓抑住心中的恐懼，強撐著問：“你是誰？真的會……守護我嗎？”

猛獸輕哼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屑：“我乃狴犴，地獄的守護者。契約之下，我守護你的命。但——”它的話突然停頓，目光微微一凝，周身的黑霧也劇烈翻涌起來。

高媛清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面前那巨大的猛獸突然顫抖了一下，伴隨著一陣“砰”的悶響，整個身影猛然收縮，縮成了一個小小的白色團子——那是一只巴掌大的小貓。

“……”高媛清盯著地上那只白貓，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白貓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白毛，額頭上的月亮印記泛著微微的光。它抬起頭，瞪著高媛清，聲音依然低沉沙啞，但小小的身形讓它顯得格外……奶兇：“臭丫頭！你的力量太弱，害得本大爺也變成了這樣！”

“你……你是狴犴？”高媛清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白貓傲然地抬起下巴：“廢話，不然還能是誰？別看我現在這樣，我一爪子下去，照樣能鎮住一片鬼魂！”

高媛清憋著笑，伸出手戳了戳白貓的頭：“哎呀，威風八面的狴犴變成了一只小貓，還挺可愛嘛！”

“既然你變成了小貓，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吧，你這個名字也太拗口了。”高媛清盯著毛茸茸的它皺眉思考道。

“以后就叫你可可吧，又順口又可愛。”隨即安慰似地摸了摸它的背。

白貓炸毛般跳起來，怒瞪著她：“閉嘴！本大爺才不可愛！都怪你實力太弱，沒能提供足夠的契約之力，否則我還需要忍受這種屈辱？還有這個名字什么鬼？本大爺可是上古猛獸來的！”

“可可，可可，可可～～”女孩睜著水汪汪地眼睛看著它，“我其實，一直都很想養一只小貓，要不是奶奶她有潔癖，不允許我養，奶奶她還……”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陷入了短暫地沉默。

仿佛是于心不忍，白貓微微翹起尾巴，撓了撓她的手心，抬起下巴傲嬌地說道：“那好吧，看在你把本大爺喚醒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這個名字。”

“耶！太好咯可可，對了可可，既然簽了契約，那總該讓我看看你的本事。”高媛清撐著下巴，眼珠一轉，笑得像只狐貍，“村長一家天天欺負我，咱們是不是得小小教訓一下？”

白貓抖了抖毛，傲嬌地別開頭：“小把戲，倒也不是不行。”

“好可可，你真是太棒了！”高媛清興奮地抱起它，在它頭上親了一口。白貓瞬間僵住，甩了甩尾巴：“少來這一套！要干正事，趁著他們睡著，來點有趣的。”

高媛清輕聲念著狴犴教她的咒語，狴犴的額頭印記微微發亮，一股細微的陰氣飄散開來。

第二天清晨，村長家里雞飛狗跳。王二狗在房間里尖叫連連：“媽！床上有蛇！它張著嘴朝我吐信子！”

村長婆娘被吵醒，怒氣沖沖地掀開被子，卻什么都沒看見，掄起掃帚就沖王二狗招呼：“你小子大清早發什么瘋！床上能有什么蛇？”

王二狗縮在角落里，滿臉煞白：“我真的看見了！它就在這……”話還沒說完，他一回頭，正對上一張幻化出來的蛇臉，嚇得直接暈了過去。

躲在門后的高媛清笑得肩膀直抖，低頭小聲對可可說：“真是太解氣了！謝謝你。”

狴犴傲然地揮了揮尾巴：“這只是小意思。以后學會更多術法，才是真正的復仇。”

幾天后，王二狗又故意把地上的水桶踢翻，滿臉惡意地命令她：“快擦干！不然看村長怎么教訓你！”

高媛清面無表情地拿起抹布，嘴里卻默默念出可可教的第二個幻術。沒過多久，廚房里突然傳來一陣“咯咯咯”的雞叫聲。王二狗探頭一看，頓時嚇得臉都白了——一群雞正滿廚房亂飛，連鍋里的剩飯都被掀翻了。

“鬼啊！雞怎么跑進來了？！”王二狗抱著掃帚亂竄，卻發現那些雞像是故意針對他一樣，圍著他的腿猛啄。他的慘叫聲驚醒了村長婆娘，后者破口大罵：“成天就知道闖禍！你看看把廚房弄成什么樣了！”

“媽！不是我，是這些雞它們……它們成精了！”王二狗捂著屁股跳腳，怎么都不敢靠近那些雞。

高媛清站在一旁，努力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語氣誠懇：“二狗哥，別怕，這些雞可能是喜歡你。”

狴犴在一旁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小丫頭，你真是天生干這活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