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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陳學軍續紅樓夢

第九十九回小螺還裘賈母染恙北王贈帶黛玉驚疑

話說那小螺,乃薛寶琴貼身侍婢,自幼便隨侍其側,主仆二人情誼甚篤。寶琴入得大觀園,小螺亦步亦趨,片刻不離。后寶琴離了園子,往薛姨媽處居住,小螺仍舊相伴左右,忠心耿耿。待寶琴出閣,嫁與梅翰林之子,小螺自然隨其陪嫁過去,一心護主,只盼寶琴能有個美滿歸宿。

誰料寶琴命運多舛,無端被梅家掃地出門,可憐小螺也因此滯留在了梅府。這梅翰林,平日里看似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實則是個好色之徒。自見小螺生得眉清目秀,風姿綽約,便按捺不住心中的齷齪念頭,時常借著各種由頭,對小螺言語輕薄。小螺心中厭惡,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暗自悲嘆命運的不公。

且說那日,梅翰林身著一襲月白色錦袍,袍上繡著精致的云紋,頭戴一頂烏紗帽,帽檐下露出一雙狡黠的眼睛。他興致勃勃地趕赴友人精心籌備的詩酒之約。宴會之上,高朋滿座,皆是城中有名的文人雅士。眾人或峨冠博帶,或羽扇綸巾,談笑風生間盡顯風流儒雅。

桌上擺滿了珍饈美饌,玉盤珍羞羅列,更不乏香醇佳釀,瓊漿玉液在夜光杯中泛著誘人的光澤。梅翰林本就好酒,甫一入座,便端起酒杯,與眾人推杯換盞,那笑聲在宴廳中格外響亮。幾杯美酒下肚,他的臉頰漸漸泛起紅暈,眼神也愈發迷離,興致愈發高漲。

席間,眾人吟詩賦詞,你來我往,氣氛熱烈非凡。有人吟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庇腥藢υ唬骸巴韥硖煊?,能飲一杯無?”梅翰林也不甘示弱,時而引經據典,發表一番高論;時而揮毫潑墨,書寫得意詩作。在這觥籌交錯間,不知不覺,他便喝得酩酊大醉,身子歪歪斜斜,言語也開始含糊不清。

待宴罷,已是夜幕深沉。月色如水,灑在庭院,朦朦朧朧,仿佛給萬物蒙上了一層輕紗。彼時小螺身著一件淡綠色的羅裙,裙角繡著細碎的花朵,正在庭院中專注地澆花。月光下,她身姿婀娜,宛如一朵盛開的青蓮,又似那月下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梅翰林瞧見她,醉眼惺忪中,心底那一絲邪念瞬間被點燃。他抬手胡亂整了整那有些歪斜的衣冠,強裝出一副斯文模樣,然而滿臉的酡紅與眼中的迷離卻暴露了他的醉態。他一步三晃,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朝著小螺走去,那模樣恰似那心懷不軌的登徒子,讓人看了便覺厭惡。

且說梅翰林,歪歪斜斜行至小螺跟前,假意清嗓,那聲音在寂靜庭院里突兀又怪異。他搖頭晃腦,故作文雅,吟道:“花嬌映人面,卿本畫中來。今日邂逅,實乃天賜良緣。”吟罷,伸出那因醉酒而哆哆嗦嗦的手,指尖帶著令人作嘔的酒氣,妄圖輕觸小螺那粉嫩臉頰。

小螺見此,頓時花容失色,美目圓睜,恰似見到了吐信毒蛇,滿心驚恐。她急忙側身閃躲,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身姿踉蹌,裙擺揚起一陣微風。

梅翰林哪肯善罷甘休,向前緊逼一步,嘴里噴著熏人酒氣,還振振有詞:“莫要羞怯,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吾對卿傾慕已久?!闭f罷,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小螺纖細胳膊,那粗糙掌心好似砂紙,磨得小螺胳膊生疼。他用力將她往懷里拽,全然沒了平日人前的儒雅模樣,活脫脫一個市井無賴,嘴里嘟囔著:“與吾共赴良宵,豈不快哉?!?/p>

小螺又氣又急,一顆心仿若被千萬根鋼針猛刺,滿心皆是委屈與憤恨。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恰似那斷線的珠子,隨時都要簌簌落下。可她心里明鏡似的,此刻孤立無援,四周又無人能幫襯,自己必須冷靜下來,斷斷不能坐以待斃,得趕緊想出個法子,從這可怕魔掌中逃脫出去。

小螺強忍著眼中淚意,只覺腦袋里像有千百只蜜蜂嗡嗡亂撞,卻也拼命思索著對策。她心里明白,要是此刻硬來反抗,那無疑是火上澆油,只會把這已然癲狂的梅翰林徹底激怒,到時候后果簡直不堪設想。這般想著,她用盡全身力氣,強自鎮定下來,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那笑容里卻藏著無盡的勉強與苦澀。她嬌聲說道:“大人吶,您今兒個想必是操勞過度、累壞了身子,小螺怎敢這般唐突。只是大人這般急切,可真真把小螺給嚇壞了,心里惶恐得厲害。依小螺看吶,不如大人先移步到那亭中,暫且稍作歇息。小螺這就去為大人沏上一盞香氣撲鼻的香茗,咱們再好好嘮嘮嗑兒?!?/p>

梅翰林聽了這話,醉眼朦朧地瞇起眼,像條貪婪的惡狼一般死死盯著小螺,嘴角慢悠悠地勾起一抹極為淫邪的笑,含糊說道:“好,好得很吶,那便依了你。”說著,松開了方才緊拽著小螺胳膊的手,轉而一把攬住她的肩膀。那股刺鼻又令人作嘔的酒氣,瞬間如潮水般撲面而來,熏得小螺幾欲作嘔,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卻又不得不強忍著。

小螺強忍著滿心的厭惡,伸手扶著梅翰林,一步一步朝著庭院中的亭子挪去。一路上,她眼睛不停地左顧右盼,豎起耳朵留意著四周的動靜,心里頭眼巴巴地期盼著能有人路過,好搭救自己脫離這苦海??善屡c愿違,此刻整個庭院靜謐得可怕,一絲人聲都聽不到,唯有那微風輕輕拂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好似也在為她的遭遇而嘆息。

好不容易到了亭中,小螺瞅準時機,輕輕一扭身,掙脫了梅翰林的手,說道:“大人吶,您就在這兒稍等片刻,小螺這就麻溜兒地去取茶來。”梅翰林醉醺醺地一屁股癱坐在石凳上,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嘟囔道:“快去快回,莫要耽擱了時間?!?/p>

小螺轉身匆匆離開,此刻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她心里念及寶琴與自己往昔的主仆情分,那情分深厚得如同親姐妹一般。又實在放心不下賈母贈與寶琴的那件珍貴嫁妝鳧靨裘,生怕落入梅家這群狼心狗肺的歹人之手。于是,趁四下無人注意,她貓著腰,悄悄潛入寶琴曾經住過的房間。一進屋,她便輕手輕腳地在衣柜里翻找起來,那陳舊的衣柜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終于,她找到了那件鳧靨裘,只見那鳧靨裘毛色鮮亮,在昏暗的房間里泛著微光。小螺小心翼翼地將其捧起,藏在自己懷中,而后直奔后門而去。

也是她運氣好,后門處的小廝正靠在墻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小螺躡手躡腳地靠近,伸出手輕輕推醒小廝,神色焦急地說道:“快呀,大人在后院亭中突然犯了急病,情況危急得很,特意喚你趕緊去請郎中,要是去遲了,大人的性命可就不保啦!”

小廝一聽這話,頓時嚇得慌了神,睡眼惺忪中也顧不上多想,撒開腿就往府外跑去,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漸行漸遠。小螺瞅準這空檔,一把打開后門,頭也不回地朝著外面奔去,恰似一只逃出牢籠的鳥兒,滿心都是對自由的渴望,向著未知的前路奔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彼時,月光如水銀傾灑,盡數落在小螺身上,勾勒出她那倉皇逃竄的孤影。小螺一路狂奔不止,腳下的石子路被她踩得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她的驚險遭遇而低吟。此刻,她心間唯有一念,便是離這仿若噩夢深淵的梅府越遠越好。也不知奔逃了幾何,只覺雙腿仿若灌了鉛般沉重不堪,實在體力難支,便靠在一棵老樹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那喘息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粗重?;叵肫鸱讲拍求@心動魄、險象環生的遭遇,淚水終于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簌簌滾落,打濕了衣襟。但她心里透徹明白,自己決然不能停下腳步,必須得覓一個安全的安身之所。思來想去,她毅然決然地決定前往榮國府,在她心底深處,唯有那里,或許還能給予她一絲溫暖的庇護。

小螺稍作喘息,強打起精神,拖著疲憊不堪、仿若被抽去筋骨的身軀再次啟程。月色雖皎潔柔美,卻全然無法驅散她心中那如墨般濃稠的恐懼與不安。一路上,她小心翼翼,專揀那些偏僻冷寂、少有人跡的小巷行走,時刻警惕著身后是否有人追來,每一絲細微的聲響都能讓她驚惶失措。

行至一處岔路口,幾條巷子黑黢黢地橫在眼前,仿若張牙舞爪的巨獸,小螺一時之間沒了方向,心中慌亂如麻。她內心慌亂無措,全然不知該選哪條路才能盡快抵達榮國府。正猶豫彷徨間,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小螺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躲到一旁的角落里,大氣都不敢出,心臟砰砰狂跳,仿佛要沖破胸膛。待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才戰戰兢兢地走出來,憑借著腦海中模糊的記憶,選了一條看似熟悉的路,一步一步,滿是未知與忐忑。

沒走多遠,前方又被一條小溪攔住了去路。溪水雖不算深邃,但水流湍急,水花翻涌。小螺心急如焚,一雙美目急切地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有幾塊石頭,勉強可以當作墊腳石。她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墜入冰冷刺骨的溪水中。然而,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在走到中間時,一塊石頭突然松動,小螺腳下一滑,半個身子瞬間浸入了冰冷的溪水中,寒意瞬間從肌膚傳遍全身。她掙扎著爬上岸,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牙齒也止不住地打顫。

但小螺沒有絲毫退縮之意,她咬著牙,頂著刺骨的寒冷和疲憊,繼續前行。終于,在天色微明之時,那魚肚白漸漸染透天邊,她看到了榮國府那熟悉的大門。小螺拖著濕漉漉的身子,跌跌撞撞地來到梨香院門口。她抬手敲門,聲音微弱卻又帶著幾分急切,那敲門聲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突兀。

門房聽到聲音,打開門,瞧見狼狽不堪、仿若落湯雞般的小螺,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后趕緊將她迎了進去。眾人得知小螺歸來,紛紛圍攏過來,神色間滿是關切與好奇。薛寶釵見她這般模樣,黛眉緊蹙,心疼不已,趕忙命人拿來干凈的衣物讓她換上,又端來熱氣騰騰的熱湯為她驅寒,言語間盡是溫柔關切。

小螺喝著熱湯,心中滿是溫暖,那股暖流順著喉嚨流淌至全身,驅散了些許寒意。她將懷中的鳧靨裘取出,鄭重地交給眾人,而后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與疲憊,講述了在梅府的驚險遭遇。眾人聽后,皆是義憤填膺,對梅翰林的惡行唾棄不已,紛紛咒罵其衣冠禽獸。而小螺,歷經千辛萬苦,終于在這熟悉的梨香院尋得了久違的安寧,她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

眾人圍在小螺身旁,神色焦急又關切,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仿佛她是此刻最重要的珍寶。齡官拉著小螺的手,眼眶泛紅,如桃花帶雨,聲音帶著哭腔,滿是真心實意的掛念:“小螺妹妹,你可算回來了,這些日子,我們整日提心吊膽,夜里都睡不安穩?!?/p>

小螺滿心悲戚,只覺胸口似被巨石壓住,喘不過氣來。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仿若即將決堤的江水,她強忍著哽咽,喉嚨像被堵住一般,半晌才緩緩開口。只見她胸脯微微起伏,語調帶著難以抑制的哀傷,將寶琴被趕走的前因后果,樁樁件件、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

“寶琴姐姐剛嫁過去沒多久,那梅翰林為了自家仕途,盼著梅爺能在科舉上有所建樹,竟狠心送梅爺遠赴杭州書院求學。這一去,便是許久都未歸。誰能想到,后來竟傳來消息,說梅爺染上疫病,沒了性命。寶琴姐姐聽聞噩耗,當場便昏倒在地,大病一場。等醒來后,惡運便如影隨形,備受那梅家之人的虐待。那梅府,規矩多得好似繁星,數都數不清。寶琴姐姐每日天不亮就得早早起身,精心梳妝打扮,前去向長輩請安。稍有差池,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數落,言語尖酸,讓人聽了滿心委屈。吃穿用度,也都得按那嚴苛的規矩來,半點都不能隨性。用的物件兒,款式老舊不說,料子也粗糙得很,哪有寶琴姐姐在家時的精致?!?/p>

“寶琴姐姐本就心思單純,像春日里最純凈的花朵,哪能習慣這些繁文縟節。日子久了,心里的委屈積攢得越來越多,卻又無處訴說。偏巧這時候,賈府出了事,被抄了家。那梅家的人,個個膽小如鼠,生怕受牽連,竟全然不顧寶琴姐姐是明媒正娶的兒媳,不念一絲一毫的情分,硬生生將她趕出了家門。當日,寶琴姐姐身無分文,只穿著一身舊衣裳,被那惡仆們推搡著出了門,那般凄慘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心疼。”

小螺說到這兒,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落下。她的聲音顫抖著,幾近哽咽:“如今,寶琴姐姐流落街頭,風餐露宿,也不知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我們四處打聽,卻都得不到一絲消息……”

眾人聽了,皆是一陣唏噓,傷感的情緒在人群中迅速蔓延開來,仿若一張無形的大網,將眾人緊緊籠罩其中。芳官氣得小臉通紅,恰似熟透的蘋果,她跺著腳,胸脯劇烈起伏,大聲說道:“這梅家也太過分了!寶琴姐姐那般好,待人溫和有禮,他們怎么能如此狠心,做出這等絕情之事!”藕官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聲里滿是憐憫,眼里滿是同情,神色哀傷地說道:“寶琴姐姐命太苦了,原本以為嫁了人能有個依靠,往后的日子能安穩幸福,沒想到竟落得這般下場……”說著,她也忍不住落下淚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衣襟。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對寶琴的遭遇深感同情,對梅家的絕情憤慨不已。梨香院里,一時間充滿了悲傷的氣息,眾人都沉浸在對寶琴的擔憂之中。

歇了數日,小螺便攜了那件鳧靨裘,在眾人簇擁下往賈府來瞧賈母。入得府門,但見雕梁畫棟依舊,飛檐斗拱間盡顯往昔繁華,只是往來丫鬟仆婦神色匆匆,腳步急促,隱隱透著幾分蕭索,往昔繁華之下更添了些物是人非之態。

至賈母房中,小螺盈盈下拜,身姿婀娜,而后將那鳧靨裘恭敬呈上,淚如雨下,哽咽道:“老祖宗,這是您當年贈與姑娘的嫁妝,姑娘臨去之時,反復叮囑我,定要將此物送還。如今姑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孤身一人回來,心內實在彷徨無依,唯求老祖宗做主?!辟Z母顫抖著雙手接過衣裳,那雙手布滿青筋,仿若枯樹枝,輕撫那柔軟裘毛,不禁悲從中來,老淚縱橫:“我那苦命的孩子喲,怎遭這般罪業。這衣裳我且收著,寶琴定能逢兇化吉,平安歸來。”眾人在旁也皆垂淚,王熙鳳趨前幾步,身姿搖曳,軟語寬慰賈母,又趕忙差人安排小螺住下,著人細細去打聽寶琴的消息。

且說自小螺歸來那日起,賈母便茶飯不思,整整兩日,粒米未進,滴水未沾,只覺胸口膨悶脹滿,仿佛有巨石壓頂,頭目更是眩暈得厲害,兼之咳嗽連連,聲聲揪心。邢夫人、王夫人與鳳姐等聞知此事,皆心急如焚,忙不迭趕來請安。一進房內,見賈母雖強撐著精神,然面色憔悴,形容枯槁,仿若深秋枝頭一片將落未落的黃葉,不禁心疼不已。鳳姐見狀,忙使人告知賈政前來。

賈政聞信,匆匆趕來,心急如焚,腳步匆忙間帶起一陣微風。一到賈母房中,便先命人去請府里常請的王太醫。俄而王太醫至,只見那太醫神色凝重,快步上前,為賈母細細診了脈。他閉目凝神,良久才緩緩起身,拱手說道:“老太太年高體弱,想是日前飲食有些不調,脾胃失和,又兼受了些風寒,外邪入侵,以致于此。依我之見,當先以消導發散之法調治,待邪氣去了,脾胃調和,再行補養之術,如此循序漸進,方為穩妥?!毖援?,提筆開了方子,字跡工整,筆鋒剛勁。賈政接過方子瞧了,見皆是些常見藥材,配伍也算得當,便命人速速照方煎藥與賈母服下。

此后數日,賈政每日早晚皆至賈母榻前問安,風雨無阻。然賈母病情并無起色,一連三日,仍是昏昏沉沉,仿若陷入無盡的黑暗深淵。賈政心下憂慮,眉頭緊鎖,想著家中幾位常請的大夫醫術或有不逮,恐難以妙手回春,便喚了賈璉來,神色凝重地說道:“你速去打聽個高明些的大夫來給老太太瞧瞧病。我瞧著家里這幾位大夫,怕是力有不逮,此事你務必用心,切不可馬虎大意?!?/p>

賈璉略一思忖,腦海中迅速閃過諸多念頭,而后回道:“回老爺的話,那年寶兄弟生病時,曾請過一位不大出名的大夫,不想竟將寶兄弟的病瞧好了。如今要不也將他請來一試?興許能有轉機?!辟Z政點頭道:“醫道精深,確有藏龍臥虎之輩隱于市井。既如此,你便派人去尋他罷,無論如何,都要盡快找到。”

賈璉領命而去,不敢有絲毫耽擱。未幾,回來稟道:“老爺,那劉大夫近日出城教書去了,十幾日方進城一回。眼下老太太病情耽擱不得,我已另請了一位大夫,這就過來。”賈政聞之,也只得暫耐下性子,且等新大夫來為賈母診治,心中滿是焦急與期待。

俄頃,新大夫至。這大夫生得一副白凈面皮,仿若羊脂玉般溫潤,三縷長須,隨風輕擺,看著倒是有幾分沉穩模樣,舉手投足間盡顯醫者風范。進得房來,先向賈母行了大禮,舉止優雅,儀態端莊,而后坐在榻邊,凝神靜氣為賈母把起脈來。他神色專注,手指輕輕搭在賈母腕間,診脈良久,又細細瞧了賈母的面色舌苔,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之處,才起身拱手道:“老太君這病癥,乃是積郁于心,情志不暢,加之風邪入體,阻滯了氣血經絡,致使周身氣血不暢。先前的藥方雖無大錯,然于疏通經絡、驅散郁氣上,尚有不足。需另開一方,著重調理情志,疏通經絡,方能見效?!闭f罷,提筆寫下一方,字跡飄逸,筆走龍蛇,交于賈政。

賈政接過,只見那方子上藥材幾味,配伍精當,君臣佐使,相得益彰,不禁點頭稱贊,便令人速去抓藥。賈璉親督著下人煎好藥湯,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差錯,端至賈母床前。王熙鳳輕輕扶起賈母,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了她,用銀匙喂藥。賈母勉強服下,眾人在旁守了半日,大氣都不敢出,直至賈母方沉沉睡去,才稍稍松了口氣。

待賈母醒來,自覺胸口煩悶稍減,頭目也清爽了些,仿若撥云見日,重獲新生。眾人皆面露喜色,眉眼間滿是欣慰。賈政見賈母略有好轉,心下稍安,又叮囑眾人好生照料,事無巨細,一一吩咐,才先回房處理府中事務去了。

這邊王熙鳳一面差人將賈母病情好轉之事告知邢夫人、王夫人等,言辭懇切,詳細說明;一面又安排廚房準備些清淡易消化的粥食,預備賈母醒來食用,事事考慮周全,滴水不漏。小螺也在旁盡心伺候,她心中雖仍牽掛著寶琴,日夜難安,憂思如縷,但見賈母如此情狀,也暫時放下心事,一心只愿賈母能早日康復,眼中滿是關切與擔憂。

且說那日,黛玉自賈母處歸來,裊裊婷婷,身姿輕盈,仿若仙子下凡,回至瀟湘館。于書房之內閑坐,手中捧著琴譜,正逐字逐句細細研讀。那琴譜上的音符,似靈動的精靈,在她眼中跳躍,又似潺潺的溪流,在她心間流淌。俄而,一陣極輕的足音從外傳來,仿若微風拂過竹葉,輕柔而舒緩。黛玉抬眸望去,見是襲人,遂放下手中書卷,欠身而起,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風,嘴角噙著一抹淺笑,那笑意如春日暖陽,暖人心扉,又示意襲人落坐。

襲人見狀,疾步上前,面上滿是關切之色,一雙眼眸中,盡是對黛玉的掛懷,柔聲問道:“姑娘,這幾日身子可大好了些?瞧著可是比前幾日更有精神?”黛玉微微搖頭,似風中弱柳輕擺,姿態柔美,輕嘆了一聲,如幽咽的琴音,答道:“雖說略有起色,卻也還未大好,總歸是要些時日,慢慢調養才是。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急不得的?!毖粤T,稍作停頓,又問道:“你在那邊府里,近日都忙些什么呢?可還順心?”

襲人笑應道:“如今寶二爺已然去了學堂念書,府里少了許多瑣碎之事,我便想著過來瞧瞧姑娘,陪姑娘說說話兒,解解悶兒。姑娘平日里愛靜,一個人在這瀟湘館,也怪寂寞的?!闭f著,紫鵑端著茶盞,輕盈地掀簾進來。襲人瞧見,趕忙起身相迎,臉上堆滿了笑意,說道:“妹妹,快別忙活了,把茶給我吧,可辛苦你了。姑娘這幾日身子不好,多虧你悉心照料。”說著便伸手去接那茶盞。

剛接過茶,襲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兒來,嘴角噙著一抹俏皮笑意,對著紫鵑打趣道:“前兒聽秋紋在那兒嘮嗑,說你在背后念叨我們呢。妹妹,這事兒可是真的?”紫鵑微微抿嘴一笑,恰似春日綻放的花朵,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帶著幾分嗔怪的口吻回道:“姐姐這是當真信了她的話?我不過是前幾日和雪雁閑聊時,感慨這府里近來的日子不太平。寶二爺去了學堂念書,寶姑娘也不在跟前,這禍事啊,就跟那屋檐下的雨滴似的,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宮里的貴妃娘娘仙逝,本就像天塌了一角,緊接著二姑娘、三姑娘也走了,寶琴姐姐更是沒了音信,下落不明。這府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姐姐日常走動,自然是會覺著沒了往日的熱鬧勁兒,有些無趣罷了?!?/p>

襲人聽了,輕輕擺了擺頭,神色間滿是憂慮,嘆道:“你還提這些糟心事呢?,F今老祖宗又病著,這府里真是沒個安寧的時候。鴛鴦那丫頭,也是個苦命的,事事都盡心盡力地操持著,偏生這命數就像那風中的燭火,搖搖晃晃,讓人揪心?!?/p>

黛玉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她們的對話,聞襲人此言,心下不由一動,仿若琴弦被輕輕撥動。面上浮現出一絲不忍與惋惜,接口道:“鴛鴦姐姐確實是個苦命人,在這府里謹小慎微地伺候著,本以為能靠著老祖宗有個依靠,誰能料到如今這局面。還有那二姑娘,好好的一個人兒,怎么嫁出去就沒了消息呢?這府里的事兒,真是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闭f罷,黛玉的目光望向窗外,眼神中透著深深的憂慮與迷茫,恰似一灣深不見底的湖水。窗外的風輕輕吹過,竹葉沙沙作響,似也在為這府中的種種變故嘆息,屋內的氣氛愈發凝重而壓抑,三人皆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之中。

紫鵑見黛玉這般,心中滿是疼惜,又輕聲勸道:“姑娘,您素日里最是通透的人,如今這般憂愁,反倒傷了自己身子。園子里的花兒還等著您去賞,這琴譜上的妙音,也盼著您去奏響呢?!摈煊窨嘈χ抗饴湓谀俏醋x完的琴譜上,幽幽道:“紫鵑,你說這琴音再妙,又能如何?這府里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難處,就像這琴弦,稍有不慎,便會走音?!?/p>

襲人接話道:“姑娘,依我看吶,越是這般時候,越要尋些樂子。寶二爺在學堂雖說辛苦,可也常念叨著回來要和姑娘一同吟詩作畫。您若是整日這般愁眉不展,寶二爺回來瞧見,得多心疼?!摈煊衤犃耍樕戏浩鹨荒ǖ募t暈,嗔怪道:“你這丫頭,又拿寶二爺來打趣我?!笨稍掚m如此,神色卻緩和了些許。

此時,一陣微風拂過,吹開了半掩的窗扉,幾片花瓣隨風飄入屋內。黛玉俯身拾起一片,輕輕摩挲著,嘆道:“瞧這花兒,開得那般嬌艷,如今卻也零落成泥。這世間萬物,皆逃不過興衰榮辱,咱們賈府又怎能例外?!弊嚣N忙道:“姑娘,花兒落了,明年還會再開。賈府雖說如今艱難,可說不定往后也能重振往日風光?!?/p>

襲人也點頭道:“是啊,姑娘。就像那寒冬過后,總會迎來暖春。咱們且耐心等著,日子總會好起來的。”黛玉微微點頭,眼中似有了一絲光亮,說道:“但愿如你們所言吧。咱們也別凈說這些喪氣話了,來,紫鵑,你且為我研磨,我想寫首詩,也好抒一抒心中的煩悶?!?/p>

正說著,雪雁像只受驚的小鹿,腳步匆匆從外面闖進屋內,神色慌張得如同大禍臨頭。她喘著粗氣,急切說道:“姑娘,不好了!我剛在外面聽得真切,都在傳老爺為了給老祖宗沖喜,要把寶二爺和寶姑娘的婚事提前辦了!”

這話如同一顆重磅驚雷,直直劈在黛玉的心尖上。黛玉剎那間如遭雷擊,原本泛著淡淡紅暈的臉頰,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恰似寒風中搖曳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襲人眼疾手快,見狀忙一個箭步上前,穩穩扶住黛玉,輕聲安慰道:“姑娘,您先別慌,這傳言沒準兒是假的,您可千萬別自己嚇自己,把身子氣壞了?!笨慎煊穹氯粑绰?,眼神空洞得沒有一絲神采,只是機械地喃喃自語:“終究還是來了……”聲音輕得如同風中飄絮,卻透著深入骨髓的絕望。

紫鵑在一旁看著黛玉這般模樣,心疼得眼眶泛紅,急得雙腳不停地跺著地面,平日里溫婉的杏眼此刻瞪得滾圓,滿是怒火,沖著雪雁嗔怒地喝道:“你這不懂事的糊涂丫頭!到底從哪兒聽來這些沒影的瞎話?也不仔細去打聽清楚,辨個真假,就這么冒冒失失地在姑娘面前亂說一氣!你可知道,你這話會讓姑娘多傷心難過!”

雪雁被紫鵑這突如其來的怒斥嚇得花容失色,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好似搖搖欲墜的露珠。她滿心委屈,聲音帶著哭腔,囁嚅著:“我真的只是聽外面那些婆子們七嘴八舌地議論,她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跟真的似的,有模有樣。我心想這事兒對姑娘太重要了,擔心姑娘不知道,所以才急急忙忙趕回來告訴姑娘。”

黛玉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她強撐著最后一絲精神,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穩住自己顫抖的身軀,對著紫鵑和襲人扯出一抹慘然的笑容。這笑容里,滿是苦澀與無奈,她輕聲說道:“罷了,由他們去吧。這府里的事兒,我又能如何呢?我不過是寄人籬下,身不由己罷了?!毖粤T,兩行清淚順著她那消瘦的臉頰潸然而下,那淚水晶瑩剔透,恰似她心中無盡的哀怨與絕望,又似是對這命運無情擺弄的無聲泣訴。

恰在此時,一位身著錦緞華服的年長婦人悄然出現在院子當中。她先是站定,目光在四周緩緩梭巡了一圈,而后朱唇輕啟,柔聲問道:“此處可是林姑娘的居所?哪位姐姐在里頭呢?”雪雁聽到聲響,忙不迭地走出屋子,抬眼望去,見那婦人身影模糊,卻依稀覺著有些眼熟,略一思忖,心下暗道:這莫不是北靜王妃身邊的人?遂帶著幾分好奇問道:“您來這兒所為何事?”那婦人笑意盈盈地答道:“我們王妃差遣我過來,給此間的林姑娘送些物件兒。”雪雁心下犯疑,想了想說道:“那您且稍候片刻。”言畢,轉身快步回到屋內,將此事告知黛玉。黛玉聽聞,微微一怔,隨即讓雪雁引那婦人進來。

老婦人進得屋來,先是斂衽向黛玉行了一禮,而后目光卻并不直接看向黛玉,只是不動聲色地偷偷打量著她。黛玉被瞧得有些不自在,臉頰微微泛起紅暈,輕聲問道:“可是寶姑娘讓你來送什么東西?”老婦人抿嘴一笑,答道:“我們王妃特意吩咐我,給姑娘送了一瓶蜜餞荔枝來。”說罷,目光一轉,又瞥見了襲人,便笑問道:“這位姑娘,可是寶二爺屋里的花姑娘?”

襲人亦回以微笑,輕聲問道:“媽媽怎會認得我?”老婦人笑著解釋道:“上次我陪著王妃來給老太太賀壽,有幸見過姑娘一面,只是那日賓客眾多,場面熱鬧,姑娘許是不記得了?!币贿呎f著,一邊將手中的瓶子遞與雪雁,而后又回頭瞧了瞧黛玉,笑著對襲人說:“怪不得我們王妃時常念叨,這林姑娘當真是花容月貌,宛如天仙下凡一般,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吶!”襲人見她言語有些冒失,怕黛玉聽了心里不舒坦,連忙岔開話題說道:“媽媽,您這一路過來想必也累了,快坐下來喝杯茶,歇歇腳吧。”老婦人卻依舊笑嘻嘻地說道:“我們那兒正忙得不可開交呢,都在忙著籌備王爺娶側妃的事宜。王妃還特意備下兩瓶荔枝,讓我給寶二爺也送些過去。”

黛玉心中雖對那老婦人方才的冒失之舉頗為惱火,可念及她是北靜王妃差遣而來,也不便發作,只得強壓心頭不悅,輕聲說道:“煩請代我向王妃娘娘致謝?!?/p>

那老婦人卻仿若未覺黛玉的疏離之意,神色間透著幾分神秘,不由分說地將黛玉輕輕拉進里屋,仿若要揭開一段塵封已久的隱秘往事。隨后,她小心翼翼地從一個黃布袋中取出一個精致華美的鎏金盒子,雙手捧著,鄭重其事地遞向黛玉,那模樣好似手中之物是稀世珍寶般珍貴。黛玉見狀,心下愈發好奇,帶著一絲期待,緩緩打開盒子,剎那間,一條“碧玉紅鞓帶”赫然呈現在眼前。

此玉帶碧綠澄澈,恰似一泓靜謐的春水,那鮮艷的紅鞓與溫潤的碧玉相互映襯,相得益彰,于高貴之中盡顯雅致之韻。更為絕妙的是,玉帶上竟用細膩精湛的工藝篆刻著一首詩——《杏簾在望》。詩中的每一個字皆宛如靈動鮮活的精靈,翩然躍動于玉帶之上,散發著獨特的藝術魅力。黛玉不禁輕聲吟誦起這首詩:

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

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

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

念罷,她的思緒飄回到元妃省親的那個夜晚,這原是她情急之下替寶玉所作之詩。只是,她委實想不明白,這首詩究竟是如何輾轉落入北靜王妃手中的。興許是賈元妃將其傳給北靜王妃賞閱,而后北靜王妃又呈與北靜王過目;亦或許是北靜王向寶玉問詢時,寶玉不慎透露了此詩乃黛玉所寫……

而如今,竟有人以金字將這首詩精心篆刻在如此精美的玉帶上,還作為貴重禮物贈予她,這實在令黛玉深感意外與困惑。更讓她心生疑竇的是,這條碧玉紅鞓帶瞧著似乎是北靜王曾佩戴過的王室之物。她心下隱隱猜測,此事或許是北靜王授意,由北靜王妃代為送來。

一時間,黛玉的臉上滿是疑惑與驚恐之色,她全然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只得匆匆將那條玉帶放回盒中,又手忙腳亂地把金盒子藏于箱底深處,仿佛要將這份莫名的“驚喜”徹底掩埋。她的心中被無數疑問填滿,為何北靜王妃會送這樣一份奇特而貴重的禮物給她?莫不是自己與北靜王欲娶側妃之事有著什么難以言說的關聯?這諸多揣測,猶如一團亂麻,在她心間纏繞,剪不斷,理還亂,讓她愈發感到不安與迷茫。

且說那老婦人,邁著細碎的步子一路行來,嘴里還念念有詞,咕咕噥噥個不停:“這般天仙似的模樣兒,除了咱們小王,還有哪個能消受得起喲!”彼時,黛玉正于廊下閑立,偶然聽聞此言,恰似五雷轟頂,剎那間驚得花容失色,一雙妙目睜得滾圓,整個人呆立在原地,仿若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動彈不得。那話仿若一道凌厲的閃電,“咔嚓”一聲劈開了她心中層層迷霧,諸多隱秘而模糊的念頭,如潮水般紛至沓來,令她不由自主地揣度起自己與北靜王之間那若有若無的微妙關聯。

可不過轉瞬之間,黛玉便強自鎮定下來,面上神色如常,裝作未曾聽見那驚人之語,強撐著繼續手中之事,只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似風中的殘燭,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起伏。她暗自思忖,此事斷不可聲張,也不可深究,徒增煩惱罷了。

黛玉心中五味雜陳,恰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交織。暗自忖度,若是一味揪著寶二爺和寶姑娘婚事提前這事兒不放,自己怕是要被這愁苦給淹沒了。這念頭就像一團亂麻,越理越亂,索性將其暫且拋諸腦后,不再去想。她本就心思細膩敏感,如春日里最柔弱的花蕊,深知若任由思緒深陷其中,定會陷入無盡的痛苦泥沼,難以掙脫。

襲人在一旁,將黛玉的神色變化瞧得真切,瞧著她這般強作鎮定,心里也不是滋味,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那笑容里滿是無奈與心疼,輕聲嗔怪道:“也不知那些人怎么想的,人上了年紀,就這般糊涂,整日里盡說些沒影的胡話,也不怕旁人笑話。聽在耳里,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彼@話,不過是想逗黛玉開心些,驅散這滿室的愁云慘霧,讓這瀟湘館里能多些明快的氣息。

過了片刻,雪雁一路小跑,氣喘吁吁,雙手捧著那裝著藥丸的瓶子,恭恭敬敬呈到黛玉跟前。黛玉此時哪有心思顧及這些,只淡淡地瞥了一眼,眼神中透著些許倦怠,聲音輕柔卻透著幾分疲憊,說道:“我這會兒沒甚胃口,收起來罷。”話語間,滿是心灰意冷,仿若春日里突遭寒霜的花朵,沒了生氣。

主仆幾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敘了幾句。襲人見黛玉實在沒什么興致,眉梢眼角盡是落寞,也不好多留,便起身告辭。她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望了望黛玉,眼神里滿是擔憂與牽掛,那目光仿若絲線,纏繞著無盡的關懷,輕聲說道:“姑娘,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別想太多,我改日再來看您。”說罷,才轉身離去,腳步里都帶著幾分不舍。

待襲人走后,瀟湘館內重歸寂靜,寂靜得能聽見窗外竹葉沙沙作響。黛玉望著窗外隨風搖曳的翠竹,那修長的竹影在風中晃動,思緒卻飄遠了。這賈府的局勢愈發復雜難測,恰似那變幻莫測的棋局,自己的命運也如同風中柳絮,漂泊不定,不知將落向何方。她滿心憂愁,卻又無人傾訴,只能獨自咽下這苦澀的淚水,在這深宅大院里,繼續承受著命運的擺弄。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陳學軍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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