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黛玉彌留之際之際,懷中金麒麟突然大放異彩,化作一道金光托住她的身形。恍惚間,她竟又回到太虛幻境,但見朱欄玉砌皆染青苔,“太虛幻境”匾額已裂為兩半,唯有警幻仙子仍立在青石旁,手中捧著一本褪色的《紅樓夢譜》。
“絳珠仙子可還記得這冊子?”警幻翻開書頁,內中畫像俱是金陵十二釵,唯黛玉那頁淚痕斑斑,“當日神瑛侍者凡心偶熾,你便隨他下凡還淚,如今淚盡緣終,可悟了么?”黛玉見畫中自己身著素衣,懷抱詩稿立在揚州鹽運司衙門前,方知“還淚”之外,更有“還史”之責。
(脂硯齋眉批:《紅樓夢譜》實乃“情榜”別體!第十二回“風月寶鑒”正反兩面,早喻“史”與“情”不可分割。今黛玉見畫,方知“還淚”即“還史”。)
警幻揮袖間,畫卷化作青煙,現(xiàn)出江南三織造府抄家舊影:曹寅府中古籍被裝車運走,李煦家人流放寧古塔,傅鼐在黑龍江雪地中寫《竹枝詞》……黛玉驚見其中一幕:自己的金麒麟佩墜竟掛在曹寅之孫曹雪芹頸間,他正于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將鹽政血史化作“滿紙荒唐言”。
“這麒麟原是當年女媧補天時余下的五彩石所制?!本弥噶酥盖喙》宸较?,“神瑛侍者下凡時,它便一分為二,一半隨你歷劫,一半化作通靈寶玉。如今真相既白,該讓它歸位了?!痹捯粑绰洌瘅梓胪蝗黄瓶斩?,留下一串清越的鐘磬之音。
黛玉從幻境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艘漁船上,船頭坐著個戴斗笠的書生,正是曹雪芹。他手中捧著《石頭記》手稿,笑道:“林姑娘可算醒了!方才見你懷中麒麟與我這通靈玉共鳴,竟引出許多前塵往事?!摈煊褚姼寮埳稀罢缡侩[詳說太虛情賈雨村歸結紅樓夢”幾行字,方知自己已成書中人。
(脂硯齋側批:曹雪芹“披閱增刪”現(xiàn)身于此,妙!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早伏“假作真時真亦假”之筆,今借黛玉視角道破。)
船行至瓜州渡口,忽見岸邊停著賈府敗落時的那輛破車,車內竟坐著賈雨村。他蓬頭垢面,手中攥著半卷《護官符》,見黛玉便哭道:“林姑娘救我!當年我為求官爵,聽了門子的餿主意,誰知那門子竟是忠順王府的細作……”話未說完,曹雪芹擲出一塊石頭,正中他額角,喝道:“假作真時真亦假,你還不醒悟?”
當晚,眾人投宿于一家鄉(xiāng)村野店。雪芹挑燈改稿,黛玉在旁研磨,見他將“金殿鳴冤”一節(jié)改為“甄家仆投靠賈家門葫蘆僧亂判葫蘆案”,不禁嘆道:“原來‘真事隱’要用‘假語存’來寫。”雪芹擱筆笑道:“若直接寫鹽政虧空,恐此書早被禁毀。如今借‘通靈玉’‘金麒麟’這些幌子,反倒能存下幾分真意。”
(脂硯齋總評:“鄉(xiāng)村野店改稿”,正是雪芹著書縮影!敦敏《贈曹雪芹》詩“燕市狂歌悲遇合”,與此處情境暗合?!凹僬Z存真”之法,實乃文字獄下的血淚無奈。)
五更時分,忽聞馬蹄聲驟,一隊官兵包圍了小店。為首者竟是當年的忠順王府長史,如今已投靠新貴。他揮舞著乾隆帝新旨:“著查繳《石頭記》書稿,捉拿匪類曹雪芹!”雪芹將手稿塞進黛玉懷中,推她從后窗逃走,自己則拔出腰間玉麒麟,與官兵搏斗。
黛玉在蘆葦叢中狂奔,懷中手稿突然散落,隨風飄起,竟在空中組成“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的字樣。她跑到青埂峰下,見一塊巨石上刻著“無才可去補蒼天”的詩句,正是當年女媧補天所遺。金麒麟不知何時已嵌入石中,石面映出太虛幻境的最后畫面:警幻仙子將《紅樓夢譜》投入爐中,化作漫天星斗。
(脂硯齋夾批:“字字是血”呼應“滿紙荒唐言”!雪芹好友敦誠《寄懷曹雪芹》詩“不如著書黃葉村”,今見此景,始知著書之艱。青埂峰既是“通靈玉”本源,亦是《石頭記》宿命歸處。)
日出時分,黛玉登上峰頂,將曹雪芹手稿埋在巨石旁。忽有山風吹來,卷起一片落葉,葉上竟寫著雪芹的絕筆:“寫到滄桑處,誰解其中味?今而后,唯愿此書能傳至后世,讓天下人知‘假作真時真亦假’的痛!”黛玉將金麒麟留在石上,轉身時,見山下炊煙裊裊,一個牧童正騎著牛,唱著她當年葬花時作的《葬花吟》。
數(shù)年后,揚州某書坊來了個神秘女子,攜來一部《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內中夾著半片金麒麟。坊主翻開第一回,見“此開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之下,多了一段眉批:“曾歷江南鹽政者,方知‘賈不假’三字血淚流干。”坊間傳言,那女子常于月夜登瓜州渡,對著江心唱《紅樓夢》曲,歌聲中隱約有金麒麟和鳴之聲。
(按:此回以“太虛幻境重游”收束神話線,用曹雪芹真身介入現(xiàn)實線,完成“小說即歷史”的敘事嵌套。賈雨村臨終懺悔呼應第一回“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牧童唱《葬花吟》暗合“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金麒麟歸位青埂峰,既圓“通靈玉來歷”,又喻“歷史真相雖被掩埋,卻終有跡可循”。全回化用紅學考證中“曹雪芹生平”“脂硯齋身份”等爭議點,以文學想象勾連歷史真實,完成“真事隱”到“真史傳”的終極升華。)
第一百零三回脂硯齋重評石頭記黃葉村淚灑芹溪冢
卻說那揚州書坊所刻《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不脛而走,數(shù)年間傳遍大江南北。一日,有個跛足道人拄著拐杖來到書坊,腰間掛著個青布囊,囊上繡著“悼紅軒”三個字。坊主接過他遞來的書稿,見封皮寫著“紅樓夢稿本”,內頁朱批密密麻麻,其中一條批語驚得他手一抖——“林如海巡鹽御史事,即曹寅任兩淮鹽政之真影也”。
(脂硯齋眉批:跛足道人即“甄士隱”化身!第一回“因空見色,由色生情”,今借道人傳稿,方知“情”“史”本一體。)
道人掀開布囊,露出半塊金麒麟,與書中所記黛玉之物嚴絲合縫。他撫著書稿嘆道:“雪芹已于去歲逝于黃葉村,臨終將此稿托我轉交。當年他在悼紅軒中,常對著金麒麟流淚,說‘這不是通靈玉,是千萬鹽商的白骨堆成的’。”坊主細看批語,見“王熙鳳典賣珠冠”處注著“此系曹寅家婢口供”,“忠順王府私鹽”旁批“見乾隆元年《鹽法志》”,方知書中字字皆血。
江南織造府舊址,一群錦衣少年正圍讀《石頭記》。忽有老仆顫巍巍道:“這書中的林姑娘,竟與當年被抄家的傅家小姐生得一模一樣。傅小姐投江前,也曾抱著個金麒麟?!鄙倌陚兎_族譜,見“傅鼐”名下注著“因替曹寅擔虧空,流放黑龍江”,方知“假作真時真亦假”原是先輩血淚。
(脂硯齋總評:傅家小姐即“黛玉”原型!曹寅《和虛中見寄》詩“人事蒼茫足淚痕”,道盡多少“真事隱”心酸。今借織造府后人讀書記,使小說與史實再相擊撞。)
黃葉村內,黛玉常去雪芹墓前培土。墓碑上“曹公雪芹之墓”六字,乃她用金麒麟碎片刻就。每逢忌日,她便在墓前焚化詩稿,紙灰中?,F(xiàn)出“揚州瘦馬”“淮鹺虧空”等字樣,恰似雪芹在天之靈仍在控訴。一日,她忽見墓旁生出一棵歪脖子樹,樹上結的果實竟形如金麒麟,摘一顆嘗來,苦如膽汁。
“林姑娘可還記得這味道?”妙玉不知何時拄著拐杖而來,道袍上補丁摞補丁,“當年在櫳翠庵,用梅花雪水烹的茶,也不過這般苦法。”兩人相視而笑,見遠處走來個牽著毛驢的貨郎,擔子上擺著《石頭記》新刻本,封面上赫然印著“曹雪芹著林黛玉評”。
(脂硯齋夾批:“林黛玉評”妙!脂硯齋或為女性?紅學公案借此化解。貨郎擔書,應了“把這韶華打滅,覓那清淡天和”。)
乾隆二十年,朝廷突然下旨禁毀《石頭記》。黛玉與妙玉將書稿藏入空心墻內,砌墻時特意留了塊活動磚,磚上刻著“假作真時”四字。是夜,一隊官兵沖進黃葉村,領頭的正是當年忠順王府長史的兒子,他舉著火把獰笑道:“聽說書中有反詩?我倒要瞧瞧‘賈不假’到底藏著什么禍心!”
官兵掘開雪芹墳墓,卻見棺中只有半塊金麒麟和一張字條:“身雖死,史不埋??v教文字成灰,江河萬古流?!遍L史之子惱羞成怒,下令燒村。火勢蔓延時,黛玉趁機取出墻內書稿,與妙玉往青埂峰逃去。途中經過一條小河,妙玉不慎跌倒,懷中掉出個小瓶,里面裝的竟是當年櫳翠庵的梅花雪水——如今已凍成冰塊,映著天上殘月。
(脂硯齋側批:燒村即“抄家”縮影!曹寅《楝亭詩鈔》有“十年樹木成焦土”句,今應于此。梅花雪水成冰,喻“清白”雖寒不滅。)
青埂峰下,黛玉將書稿藏入通靈巨石的縫隙。妙玉望著山下熊熊烈火,忽然笑道:“還記得太虛幻境的聯(lián)嗎?‘假作真時真亦假’——如今真已成假,假卻成真了?!摈煊衩鼋瘅梓?,見石上“無才可去補蒼天”旁,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此石曾記人間事,留待后人說短長”。
次月,京城傳出奇聞:某夜,有人見青埂峰上金光沖天,繼而飄來漫天紙頁,每片紙上都寫著《石頭記》的句子。官府派人查看,卻見巨石依舊,唯有石縫里插著半朵干枯的白海棠,正是黛玉當年葬花時所遺。
多年后,一位姓高的舉人在舊貨攤上購得半部殘稿,內頁夾著片金麒麟碎屑。他對照坊間流傳的各種版本,補寫出“蘭桂齊芳”的結局,卻在跋語中嘆道:“雪芹原稿中,黛玉實投江而亡,非病歿也。余欲存真,卻不得不從俗,悲夫!”
(按:此回緊扣紅學史實:跛足道人傳稿暗合“脂硯齋重評”之謎,傅家小姐事采自周汝昌《紅樓夢新證》,乾隆禁書影射清代文字獄。雪芹墓中字條化用敦誠《挽曹雪芹》詩“牛鬼遺文悲李賀”,高舉人補書呼應程高本續(xù)寫爭議。金麒麟碎末、白海棠等意象,既圓黛玉“質本潔來還潔去”,又喻歷史真相“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完成“以小說存史”的終極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