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列傳?副冊
詩云:
艷骨誰收柳絮墳,柔腸寸寸付啼痕。
金簪空許鴛鴦夢,冷月吞聲夜夜魂。
尤二姐者,尤氏繼母之女,寧府姻親也。生得“雪作肌膚玉作腸”,性溫順?biāo)破蚜h搖若絮萍。賈璉貪其顏色,借國孝家孝之隙,偷娶于小花枝巷,許以“鳳死扶正”之諾。然其入府之日,即墮鳳姐彀中:先以賢名誘其卸甲,復(fù)遣善姐虐其身心,更借秋桐為刀劍,張華作弓矢,終致“覺大限吞金自逝”。
觀其一生,明為“柔情似水”,暗伏“剛烈如金”。賈璉贈九龍玉佩,喻“九重陷阱鎖鶯燕”;鳳姐設(shè)相思局,藏“風(fēng)刀霜劍逼花魂”。尤三姐托夢時,鴛鴦劍寒光凜冽,非獨(dú)警三姐癡情,更照二姐死局。其吞金之舉,非怯懦求全,實以血肉之軀碎“溫柔富貴”假面,故脂硯齋批曰:“二姐之死,金自喉入,孽從口出,賈璉一句‘接你回家’,竟成催命符咒!”
尤二姐別傳·吞金錄
詩云:
繡戶朱樓春色深,倩誰記取茜紗衾?
癡魂猶抱合歡被,夜夜啼鵑血滿襟。
話說二姐咽氣之際,忽見尤三姐仗劍而來,泣道:“姐姐好糊涂!當(dāng)日柳湘蓮言‘你們東府里只有那兩個石頭獅子干凈’,你偏不信!”語罷剖其腹取金,金塊落地化赤蛇,鉆入鳳姐院中。
賈璉開棺殮葬時,見二姐面色如生,懷中掉出半塊茯苓霜,方憶起那夜她病中喃喃:“蓉哥兒送的霜,甜得發(fā)苦…”猛然驚覺賈蓉獻(xiàn)計偷娶,原是鳳姐連環(huán)計一環(huán)!正悲憤間,秋桐撲來撕扯喪服,忽見二姐眼角滲血,秋桐暴斃,口鼻皆塞金屑。
后大觀園抄沒,鳳姐夜夜聞環(huán)佩叮咚,推窗見二姐立于梧桐下,手捧金匣微笑:“奶奶來取利錢罷!”次日,平兒于庫房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退婚張華的二十兩銀錠,俱已熔作金丸,上刻“冤債有償”。
判詞并曲
判詞:
桃花命薄柳花輕,金玉良緣噬血盟。
縱使賈璉空淚盡,來生莫向繡樓行。
紅樓夢曲·吞金嘆:
[恨無常]喜榮華正好,恨無常又到。眼睜睜,把萬事全拋;蕩悠悠,芳魂銷耗。望家鄉(xiāng),路遠(yuǎn)山高。故向爹娘夢里相尋告:兒命已入黃泉,須要退步抽身早!終難逃,生既為妾身,死亦作金刀,割破這,公府侯門錦貂袍!
紅學(xué)探佚補(bǔ)遺
周汝昌考“吞金”大有深意:金者,寶釵之鎖、熙鳳之釵、尤二姐之劫,皆“金玉孽緣”具象。有續(xù)本載,賈府?dāng)『螅P姐尸首曝于雪地,喉間金鎖不翼而飛,有游方僧見尤二姐魂魄持鎖西去,吟“金簪雪里埋,方解連環(huán)債”。
畸笏叟眉批:“寫二姐不可只作受氣包觀!其臨終對平兒嘆‘我雖標(biāo)致,卻無品行’,實反諷之語——賈璉偷娶停妻再娶,鳳姐計害宗法不容,獨(dú)逼二姐自認(rèn)失德。后四十回‘死金丹獨(dú)艷理親喪’章,或隱二姐冥婚大禮,借賈敬之喪寫人倫之喪。”
附:風(fēng)月寶鑒新解
有紅學(xué)家云:賈瑞照鑒見骷髏,鳳姐臨終亦當(dāng)見二姐幻象——鏡中非風(fēng)月,乃吞金女鬼嘔血數(shù)斗,金塊凝作“休”字。此間“王熙鳳毒設(shè)相思局”與“苦尤娘賺入大觀園”互為鏡鑒,照見“正室”與“外室”皆困于夫權(quán)囚籠,所謂“美人如蝎,蝎如美人”,風(fēng)月寶鑒兩面俱是血淚乾坤。
尤二姐別傳二·金鎖孽魂錄
詩云:
繡簾空卷胭脂冷,孽海情天債未償。
一鎖能銷千日淚,九泉猶恨百花香。
話說尤二姐吞金而亡后,魂魄不散,附于賈璉所贈九龍佩上。時值鳳姐生辰,賈璉醉中持佩對月長嘆:“早知黃土隴中送卿骨,何必當(dāng)日茜紗帳里度春宵?”話音未落,玉佩驟裂九痕,化作九條金蛇,鉆入鳳姐妝奩。
是夜鳳姐夢至鐵檻寺,見二姐坐青冢之上,以金絲穿牡丹繡帕,笑吟:“妹妹替我繡的‘百子千孫’被面,今日該還了!”倏而繡帕展開,百子皆成骷髏,千孫盡是餓殍。鳳姐驚懼欲逃,足下忽陷泥沼,低頭見沼中浮起金鎖一柄,鏨“不離不棄”四字,鎖眼滴血如注,竟是當(dāng)年寶釵隨身之物!
醒后即病,日咳血三升。平兒侍藥時,忽見藥碗底沉金屑,上有二姐小楷:“吞金方知金鎖冷,殺鳳終被鳳凰食”。未幾,鳳姐油盡燈枯,臨終攥緊當(dāng)年退婚張華的庚帖,帖上“尤氏”二字竟變作“龍氏”,方悟“二姐借龍佩轉(zhuǎn)世,鳳死龍生”之讖。
判詞并曲
判詞:
柔情似刃割愁腸,金鎖連環(huán)縛鳳凰。
莫道吞金恩怨了,九泉猶繡血鴛鴦。
紅樓夢曲·鎖魂吟:
[恨無常]喜恩情正濃,恨無常又送。眼睜睜,把金鎖拋融;蕩悠悠,芳魂銷慟。望金陵,霧障云封。故向青埂峰下哭悲慟:奴魂已化金風(fēng),須要撕破這假鸞鳳!終難逃,生既為妾媵,死亦作蠱種,掀翻了,侯門繡戶黃粱夢!
紅學(xué)探佚補(bǔ)遺
周汝昌考“九龍佩”乃《紅樓夢》一大關(guān)節(jié):賈璉私藏此物時,恰逢黛玉作《五美吟》詠綠珠,暗伏“明珠暗投”之劫;后玉佩裂九痕,正應(yīng)“九連環(huán)”之毒計。陳學(xué)軍續(xù)本載,賈璉流放途中,夜宿破廟見壁畫:九蛇纏一鳳,鳳喙銜金丸,丸上刻“熙鳳”,下有詩“九龍佩斷九重劫,九轉(zhuǎn)魂銷九泉月”,方知一生罪孽早被二姐魂靈刻入輪回。
畸笏叟眉批:“寫二姐不可止于‘苦尤娘’!其吞金非怯,實為以命破局——金鎖寶釵、金釧王夫人、金麒麟史湘云,諸‘金’皆列薄命司。后四十回‘金鴛鴦殉主’章,或伏二姐魂魄引鴛鴦同赴太虛幻境,共揭‘千紅一窟’血酒之源。”
風(fēng)月寶鑒新影
有探佚者云:賈瑞照鑒見骷髏鳳姐,寶玉晚年重照,竟見尤二姐梳新婦妝,持金鎖演《鳳求凰》。鏡外賈璉淪為更夫,敲梆唱:“金簪兒扎手,銀簪兒噬肉,銅簪兒穿心,鐵簪兒鎖喉…”梆聲咽處,但見當(dāng)年小花枝巷燈籠高掛,上書“囍”字,背面卻是“冥”字,一鬼轎抬著吞金新娘,沿寧榮街撒紙錢,錢上皆印“璉二爺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