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在賈府那莊重肅穆的議事堂內(nèi),幾位家族長輩正襟危坐,氣氛凝重而又透著一絲決然。頭發(fā)花白的寧國公坐在主位,手中的龍頭拐杖輕輕點地,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率先打破沉默:“代化這孩子,因情事萎靡不振,長此以往,家族大業(yè)堪憂。我等斷不能坐視不管。”
一旁的榮國公微微點頭,應(yīng)和道:“老祖宗所言極是。我聽聞北靜郡王甄家大小姐甄桐,才貌雙全,且甄家在朝中根基深厚,與咱們賈府門楣相當(dāng)。若能促成此門親事,于家族而言,實乃幸事。”
眾人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這時,榮公清了清嗓子,說道:“只是不知那甄桐品性如何?可不能委屈了代化。”
寧公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這你便有所不知了。我曾派人多方打聽,那甄桐自幼受到良好教養(yǎng),性情溫婉柔順,女工針織、詩詞歌賦皆有涉獵,操持家務(wù)亦是一把好手。”
寧公太夫人聽了,微微頷首:“既如此,此事便加緊籌備。先遣媒人前去提親,定要禮數(shù)周全。”
于是,賈府上下立刻忙碌起來。能說會道的媒婆被請進府中,精心打扮一番后,帶著豐厚的禮品,前往甄家。在甄家那雕梁畫棟的客廳里,媒婆滿臉堆笑,恭敬地對甄家老爺說道:“甄老爺,賈府賈代化公子,一表人才,才華出眾,如今賈府欲與貴府結(jié)秦晉之好,實乃天作之合。賈公子日后定能繼承賈府大業(yè),令小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甄家老爺沉思片刻,說道:“賈府之名,我亦有所耳聞。只是婚姻大事,還需問詢小女意見。”
待媒婆離去,甄家老爺來到后院,見到甄桐。甄桐正坐在花園亭中,手持書卷,恬靜安然。甄家老爺輕聲說道:“桐兒,賈府前來提親,那賈代化公子在京城也是頗有名氣,你意下如何?”
甄桐微微低下頭,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全憑父親做主。但聞賈公子才情風(fēng)度俱佳,女兒心中亦有幾分期待。”
得到甄桐的答復(fù),甄家很快回了賈府。賈府這邊便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婚禮。
請?zhí)环夥饩臅鴮懀屯┏歉魈庍_官貴人府邸。賈府的下人們忙著打掃庭院,張燈結(jié)彩。那庭院的長廊被掛上了紅紅的燈籠,宛如一條紅色的巨龍蜿蜒其中。各處的門窗都貼上了嶄新的喜字,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裁縫們?nèi)找冠s制新衣,為賈代化和甄桐準備華麗的婚服。繡娘們則在錦緞上飛針走線,繡出精美的圖案。廚房里的廚子們采購了大量的食材,準備各種珍饈佳肴,爐灶中煙火繚繞,香氣四溢。
賈代化看著府中忙碌的景象,心中滿是無奈與苦澀。他在自己的房中,對著墻壁上掛著的一幅舊畫發(fā)呆,那畫上是他曾與史霞一同看過的山水景色。他喃喃自語:“霞兒,家族之命難違,我終究要負了你。”
且說在甄家,甄桐滿心歡喜又略帶緊張地為即將到來的婚禮做著準備。她在自己那溫馨的閨房里,正試穿著嶄新的嫁衣,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一會兒整整領(lǐng)口,一會兒理理裙擺。看著鏡子里那個穿著大紅嫁衣的自己,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思緒也飄得老遠:“馬上就要去賈府,開始新的生活啦,賈公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他會不會好好對我,真能成為我這輩子的依靠嗎?”
這時候,北靜王妃輕輕走進了閨房,臉上帶著笑,可眼里又透著一絲不舍。“桐兒啊,這嫁衣可真襯你,我女兒真是好看極了。”母親走到她身邊,輕輕幫她理了理頭發(fā)。
甄桐微微紅了臉,拉著母親的手說:“娘,我心里有點怕呢。賈府那么大,我怕我做不好。”
王妃笑著拍拍她的手:“傻孩子,你這么乖巧懂事,又心靈手巧的,去了賈府肯定能把日子過得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摹T僬f了,那賈公子聽說也是一表人才,你倆呀,肯定能好好相處。”
甄桐的閨房就像個充滿夢幻的小天地,到處都透著她的溫柔和雅致。
一進房門,就能看到那淡粉色的羅帳,像一片輕柔的云,微風(fēng)從雕花窗欞悄悄鉆進來,羅帳就跟著輕輕擺動,就好像在跳舞一樣。帳鉤是銀色的,上面刻著漂亮的花紋,在不太亮的光線下,閃著柔和的光。
房間中間擺著一張雕花檀木床,床柱子上刻的花呀,就跟真的長在上面似的。床上鋪著繡著鴛鴦的錦被,顏色又好看又不俗氣,摸上去涼涼滑滑的。床邊的床幔也是同色系的,用淡藍色絲帶系著,風(fēng)一吹,絲帶飄來飄去,可俏皮了。
靠窗有張雞翅木書桌,上面的文房四寶擺得整整齊齊。筆筒里插著幾支毛筆,筆桿上刻著詩詞或者花鳥的圖案。硯臺潤潤的,有股淡淡的墨香。旁邊堆著一疊宣紙,白得像雪。書桌一角還有個小香爐,里面的熏香慢慢冒著煙,那煙在屋里繞來繞去,和窗外飄進來的花香混在一起,聞著特別舒服,讓人心里特別安寧。
旁邊有個檀木衣柜,雖然柜門關(guān)著,可還是能看出上面刻的花紋特別精美。衣柜旁邊是個多層的妝奩盒,盒面上鑲著好多寶石和螺鈿,拼出一幅漂亮的花鳥圖。打開妝奩盒,好家伙,里面啥都有。胭脂水粉一排排的,有玉盒裝的玫瑰胭脂,還有瓷瓶裝的茉莉香粉。那些發(fā)簪、步搖、耳環(huán)更是閃瞎眼,金的、銀的、玉的、珍珠的,每一件都做得精巧極了。就說那支羊脂玉簪吧,白得一點雜質(zhì)都沒有,簪頭刻著一朵盛開的梅花,花蕊上還鑲著一顆小小的紅寶石,簡直太精致了。
閨房的墻上掛著幾幅字畫,有的是甄桐自己寫的、畫的,有的是她喜歡的詩詞畫作。有一幅她畫的春日牡丹圖,那牡丹就跟剛開的一樣,花瓣一層又一層,顏色濃淡剛剛好,看著就好像能聞到花香似的。旁邊還有一幅字,是一首婉約的宋詞,字寫得又秀氣又好看,能看出她下了不少功夫練書法。
在房間角落里,放著一張古琴,琴身泛著淡淡的桐木光。琴弦繃得緊緊的,好像在等著人去彈它。琴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本琴譜,翻開的那頁是《梅花三弄》,紙有點發(fā)黃了,能看出有些年頭了。
在賈府那深宅大院之中,賈代化的婚事如同一場盛大而又沉重的儀式,在家族長輩們的精心操辦下徐徐拉開帷幕。
寧國公率先開口:“代化因情事消沉,然家族興衰系于他身,這門親事勢在必行。北靜郡王甄家大小姐甄桐,與賈府門當(dāng)戶對,當(dāng)可助代化重振,亦能鞏固家族地位。”眾長輩紛紛點頭稱是,榮國公皺眉思索后說道:“雖事急,但禮數(shù)不可廢,需得周全籌備。”賈代善則積極應(yīng)和:“我即刻安排人手,定讓婚禮風(fēng)光無限。”于是,一場忙碌的籌備之戰(zhàn)打響。
請?zhí)臏蕚涔ぷ骷氈氯胛ⅰD钦執(zhí)x用了上好的灑金紅紙,散發(fā)著淡淡的墨香。書法精湛的先生們提筆蘸墨,一筆一劃地書寫著賓客的姓名與稱謂,字體端莊秀麗,力透紙背。每寫好一張,請?zhí)惚恍⌒牡胤胖迷谝慌粤栏桑S后裝入精美的信封,信封上還印著賈府特有的徽記。這些請?zhí)麑⒈凰屯┏堑母鱾€名門望族、達官顯貴之處,告知他們賈府即將舉辦的這場盛大婚禮。
賈府上下人等皆被動員起來。仆人們分成若干小組,各司其職。一組負責(zé)庭院的清掃與布置,他們拿著掃帚、抹布,仔細地清理著每一處角落。長廊里的燈籠被一一取下擦拭,換上嶄新的紅綢燈罩;地面被清掃得一塵不染,隨后鋪上了鮮艷的紅毯,宛如一條紅色的河流貫穿整個庭院。另一組則專注于門窗的裝飾,他們貼上大大的“囍”字,那“囍”字是用金箔紙剪成,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還有一組忙著在庭院中擺放花盆與花架,花盆里盛開著嬌艷的牡丹、芍藥等花卉,花架上纏繞著翠綠的藤蔓,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小花,整個庭院充滿了生機與喜氣。
婚服的制作更是重中之重。裁縫們?nèi)找冠s工,選用了最上乘的綢緞作為面料。那綢緞色澤鮮艷,質(zhì)地柔軟,觸手光滑。為賈代化制作的禮服,以紅色為主色調(diào),領(lǐng)口與袖口繡著精致的金色云紋圖案,象征著吉祥如意。衣服上還鑲嵌著珍珠、寶石等飾物,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腰間束著一條黑色的絲絳,絲絳上掛著玉佩等配飾,走起路來輕輕晃動,盡顯尊貴。而甄桐的嫁衣則是大紅色的鳳冠霞帔,鳳冠上鑲嵌著各種寶石,龍鳳呈祥的圖案栩栩如生。霞帔上繡著精美的花卉與吉祥圖案,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繡著金色的絲線,仿佛流淌的金水。
食材的采購范圍廣泛且數(shù)量龐大。仆人們穿梭于京城的各大集市與商鋪之間,采購了新鮮的肉類、海鮮、蔬菜、水果等。廚房里的大廚們忙碌起來,切菜聲、炒菜聲、燉菜聲交織在一起。他們精心烹制著各種珍饈佳肴,有紅燒熊掌、清蒸魚翅、油燜大蝦等名貴菜肴,也有家常的糖醋排骨、宮保雞丁等。點心師傅們則制作著各種精美的點心,如桃花酥、荷花餅、如意糕等,點心的形狀精美,味道香甜。
在這一片忙碌之中,賈代化卻獨自躲在書房內(nèi),望著墻上曾經(jīng)與史霞一同看過的畫卷,心中滿是苦澀與無奈。他喃喃自語:“霞兒,家族之命難違,我即將踏入這無愛的婚姻,此生恐負你深情。”而在甄家,甄桐也懷著忐忑與期待,在閨房中試穿嫁衣,對未來的生活既憧憬又害怕。
結(jié)婚那日,賈府簡直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處處張燈結(jié)彩,大紅燈籠就像一個個熟透的紅柿子,高高地掛在庭院的各個角落,那艷麗無比的紅色呀,活蹦亂跳地好像在大聲叫嚷著家族的繁榮昌盛。可在賈代化的眼里,這些紅色卻好似一根根明晃晃的尖針,惡狠狠地刺向他那顆早已破碎得七零八落的心,還仿佛在那兒咧著嘴嘲笑他的無可奈何與身不由己。
賓客們呢,一個個都穿著華麗得不得了的衣服,像是去參加一場盛大的時裝秀。他們歡聲笑語,像一群歡快的小鳥,在華堂之間穿梭不停。嘴巴也沒閑著,品嘗著那些山珍海味、瓊漿玉液,一邊吃還一邊對這門親事贊不絕口。“哎呀呀,這可真是老天爺牽紅線促成的絕配啊!賈府和甄家一聯(lián)姻,以后肯定是要飛黃騰達,如日中天咯!”一位賓客滿臉堆笑,眼睛瞇成一條縫,樂呵呵地對身旁的人說道。
再看看咱們的新郎官賈代化,他就像個木頭人似的,面無表情地站在堂中央,手腳僵硬地完成著婚禮的一道道儀式。一會兒給長輩行禮,一會兒和新娘對拜,就好像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操控著的木偶,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或者激動。
而在那喜房里的甄桐呢,頭戴鳳冠霞帔,頭上的珠寶首飾多得都快把腦袋壓沉了,那精致的妝容下面,是一張微微泛紅、略帶緊張又滿是羞澀的小臉。她在喜房里就像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小兔子,心里頭七上八下的,像有一群調(diào)皮的小螞蟻在亂爬。對即將開啟的新生活呀,她既充滿了美好的期待,就盼著能和傳說中才情風(fēng)度俱佳的賈公子甜甜蜜蜜、相敬如賓地過日子;可又害怕得不行,擔(dān)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或者賈公子不喜歡自己。
她略帶羞澀地輕輕扯了扯身旁丫鬟的衣角,聲音如同蚊蠅般細小:“我聽聞賈公子那可是才華橫溢、風(fēng)度翩翩吶。我滿心期許著日后能與他和睦共處,將小日子經(jīng)營得甜甜蜜蜜、順遂安寧。”丫鬟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說道:“小姐呀,您這般溫婉賢淑、心地善良,賈公子見了您,保準會滿心歡喜。”甄桐聽了,微微低垂螓首,嘴角悄然泛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春花。然而,在她那看似平靜的心田深處,卻似有一面小鼓在“咚咚咚”地不停敲打,緊張與期待交織纏繞。
待至洞房花燭夜,屋內(nèi)紅燭高燒,那跳躍的火苗映得四周光影綽綽。甄桐身著華麗的喜服,鳳冠下的面容嬌艷欲滴,滿心嬌羞地端坐在床邊,一雙巧手緊張地絞著衣角。而此時的新郎賈代化,仿若丟了魂一般,眼神空洞地佇立著。他的思緒早已飄向了遠方,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與霞姐相處的點點滴滴,那冬日梅林里的漫步,枕霞閣的親熱,都難以忘記。他對這未得善終的緣分滿心惆悵,面對眼前的良辰美景、如花美眷,竟似被寒霜打過,毫無波瀾。這一場在外人眼中天賜良緣、珠聯(lián)璧合的美滿婚姻,背后卻似隱藏著深不見底的幽潭,滿是心酸無奈,真如那看似誘人的果實,咬開才知內(nèi)里酸澀無比。
新婚燕爾,甄桐仿若一顆溫柔的星辰,將全部的光與熱都傾注于對賈代化的關(guān)懷之上。每日晨曦微露,當(dāng)?shù)谝豢|陽光還未完全穿透晨霧,她便已悄然起身,輕手輕腳地洗漱梳妝,不讓絲毫的疲憊或哀怨有機會在她那溫婉的面容上留下痕跡。隨即,她款步走向廚房,像是一位精心雕琢生活的藝術(shù)家。她仔細地甄別著每一份食材,只為給賈代化烹制出最可口的點心。那精致的梅花酥,每一片花瓣都似是她用無盡的溫柔與耐心細細雕琢而成,散發(fā)著誘人的芬芳;軟糯的棗泥糕,濃郁的甜香氣息如她的愛意一般,滿滿地彌漫在整個廚房。
她蓮步輕移,將點心和裊裊升騰著熱氣的香茗,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賈代化書房的案幾上,朱唇輕啟,聲音輕柔婉轉(zhuǎn)得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風(fēng):“夫君,些許吃食,莫要累壞了身子。”賈代化抬眸,眼中瞬間掠過一絲感激,然而,那心底深處如影隨形的惆悵卻又如烏云般迅速遮蔽了這一抹亮色,僅僅只是淡淡回應(yīng):“夫人費心了。”言罷,便又將目光重新投入到書卷的世界之中,仿佛唯有那文字方能暫時慰藉他那糾結(jié)的靈魂。
這一日,賈府里熱鬧非凡,一場盛大的賞花節(jié)正在園中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園中繁花似海,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一朵朵爭奇斗艷,仿佛都在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展示自己的美麗。微風(fēng)輕輕拂過,花朵們搖曳生姿,陣陣花香撲鼻而來,惹得蜂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眾人穿梭在這花海之間,歡聲笑語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歡快的樂章。
甄桐身著一襲淡雅的粉色羅裙,那裙子的顏色恰似天邊的一抹云霞,輕柔地包裹著她婀娜的身姿,使她宛如一朵盛開在春風(fēng)中的嬌花,與這滿園的春色相互映襯,相得益彰。她小鳥依人般緊緊依偎在賈代化身旁,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明亮的眼眸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夫君,你瞧這株牡丹,真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呢!”甄桐笑語盈盈地說道,聲音清脆悅耳,宛如銀鈴般動聽,“這牡丹色澤艷麗無雙,不愧是花中富貴者,古人云‘唯有牡丹真國色’,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輕輕觸碰著牡丹嬌嫩的花瓣,眼神里滿是對這花卉的喜愛與欣賞。
賈代化微微點了點頭,嘴角勉強擠出一抹淺笑,回應(yīng)道:“夫人果然博學(xué)多才,這牡丹經(jīng)你這么一介紹,更顯韻味無窮,確實國色天香。”可就在他話語落下的瞬間,他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遠方,仿佛在那繁花深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若隱若現(xiàn),在向他輕輕招手。
甄桐心思細膩,敏銳地察覺到了賈代化的心不在焉,心中猶如被一陣冷風(fēng)吹過,泛起一陣失落的漣漪。但她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依舊強顏歡笑,默默地將這份苦澀吞咽回心底深處。
這時,北靜王爺笑著走了過來,他身著一襲華麗的錦袍,風(fēng)度翩翩,氣宇不凡。“賈兄,今日這賞花宴辦得可真是精彩絕倫啊!嫂夫人也是蕙質(zhì)蘭心,對這花卉了解得如此透徹。”北靜王爺?shù)目滟澴屨缤┪⑽⒓t了臉,她輕聲說道:“王爺過獎了,只是平日里對這些略有興趣罷了。”
賈代善也走過來湊熱鬧,他拍了拍賈代化的肩膀說:“兄弟,你可真是好福氣,娶了這么一位如花似玉又才情出眾的娘子。”賈代化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兄長謬贊了。”
都太尉統(tǒng)制縣伯王公在一旁打趣道:“看這園中繁花盛開,就如同賈府的好日子一般蒸蒸日上,賈兄和嫂夫人日后定是和和美美,幸福美滿啊!”眾人聽了都紛紛附和,笑聲回蕩在整個花園之中。
甄桐為了緩解這略顯尷尬的氣氛,便笑著對眾人說:“今日難得各位王爺、公子前來,不如我們來玩?zhèn)€賞花猜謎的小游戲,為這賞花宴更添幾分樂趣,如何?”眾人一聽,都來了興致,紛紛叫好。
甄桐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始出題:“諸位且聽好了,這第一題是‘花兒金黃映日開,好似繁星落綠苔。雖無嬌柔女兒態(tài),卻引蜜蜂遠路來。’打一花名哦。”說罷,她眼神亮晶晶地掃視眾人,眼神中帶著一絲俏皮與期待。
北靜王爺率先思索起來,他微微皺眉,手撫下巴,片刻后說道:“這花兒金黃,又引蜜蜂,莫不是油菜花?”甄桐抿嘴一笑,搖了搖頭:“王爺猜錯了呢。”
賈代善緊接著開口:“那會不會是向日葵?也是金黃之色,且常引蜜蜂采蜜。”甄桐依舊搖頭,笑意更濃:“也不是哦。”
這時,王公眼珠一轉(zhuǎn),大聲道:“我知道了,是迎春花!迎春花開在早春,金黃燦爛,恰似繁星點綴,且蜜蜂也愛光顧。”甄桐拍手笑道:“王公果然聰慧,這第一題正是迎春花。”眾人皆鼓掌稱贊。
甄桐又出一題:“有花紅似火,夏季綻婀娜。綠葉常相伴,此花意若何?”
眾人陷入沉思,賈代化此時也被這氛圍帶動,他思索片刻后說道:“這花紅似火又在夏季盛開,可是石榴花?石榴花顏色鮮艷,夏季開放,且石榴多子,寓意吉祥。”甄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點頭道:“夫君答對了,正是石榴花。”
接著,甄桐再出一題:“白花綻寒冬,清香伴朔風(fēng)。傲立冰霜里,高潔韻無窮。”
北靜王爺很快回應(yīng):“這定是梅花了,梅花寒冬開放,不畏嚴寒,清香撲鼻,最是高潔。”甄桐笑著說:“王爺所言極是。”
隨后,甄桐眼珠一轉(zhuǎn),出了一道稍難的題:“紫袍玉帶飾金冠,不與繁花爭媚顏。獨立秋風(fēng)香暗送,幽情雅韻韻難傳。”
眾人一陣沉默,思索良久。賈代善試探著說:“這花似有高貴之態(tài),又在秋風(fēng)中,難道是菊花中的名貴品種?”甄桐笑而不語。王公突然喊道:“我想到了,是紫袍玉帶,這菊花品種獨特,正如謎面所描述。”甄桐欣然道:“王公又猜對了。”
隨著猜謎的進行,氣氛愈發(fā)熱烈。甄桐又出一題:“翠葉簇擁粉面嬌,宛如少女舞蠻腰。不沾俗世鉛華氣,靜立池邊韻自飄。”
大家紛紛猜測,有的說是荷花,有的說是睡蓮。甄桐笑著解釋:“這是睡蓮,它與荷花相似卻又不同,粉面翠葉,靜立池邊,別具一番韻味。”
在這一來一往的猜謎過程中,眾人歡聲笑語不斷,賈代化也漸漸沉浸其中,暫時忘卻了心中的煩惱與糾結(jié),與眾人一同享受著這賞花猜謎帶來的歡樂時光。甄桐看著熱鬧的場景,心中的陰霾也散去不少,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仿佛這園中盛開的繁花一般明艷動人。
日子像涓涓細流般悄然逝去,沒過多久,甄桐便有了身孕。這消息就如同在平靜湖面上投下的一顆圓潤石子,剎那間,賈府里就像炸開了鍋,歡樂的漣漪一圈接著一圈蕩漾開來。寧公太夫人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笑開了花,眼睛瞇成了彎彎的月牙,嘴里不停地念叨著:“這可是大喜事啊,我賈府又要添丁啦!”趕忙指揮著丫鬟們準備各種滋補的好物,什么人參、燕窩,一股腦兒地往甄桐房里送,綾羅綢緞也成匹地賞賜下來,那陣仗,仿佛甄桐就是賈府的大功臣。賈府族人等也紛紛圍在寧公太夫人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該如何照料孕婦,是請城里最有名的穩(wěn)婆呢,還是找經(jīng)驗豐富的乳母,整個賈府都沉浸在這即將迎接新生命的喜悅之中。
然而,在這一片喜氣洋洋里,賈代化卻像個孤獨的影子,獨自在庭院那蜿蜒的回廊下徘徊。他的目光呆滯地落在那絢爛盛開、如天邊云霞般奪目的海棠花上,心里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混雜在一起,亂成了一團麻。他心里明白得很,這孩子對于賈府來說,簡直就是新的曙光,是家族延續(xù)的希望之星。可那曾經(jīng)和史霞的過往,就像深深嵌入心底的刺青,又似怎么也甩不掉的鬼魅,緊緊地纏著他,每分每秒都在啃噬他的心。“這孩子是清清白白的,啥錯都沒有,可我這心里,咋能放得下對霞兒的思念喲?”他嘴里低聲嘟囔著,眉頭皺得緊緊的,那滿臉的糾結(jié)與痛苦啊,仿佛要把他整個人都給吞了下去,讓他在這一片歡慶聲中,顯得格格不入,滿心都是無法言說的惆悵。
而此時的甄桐,正滿心歡喜地期待著新生命的降臨,她的心中憧憬著未來一家三口的溫馨家庭生活。在那靜謐的房中,她專注地為孩子縫制著小衣物,一針一線都傾注著她對未來的美好期許。當(dāng)賈代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時,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芒,拿起一件剛做好的小肚兜,笑著說:“夫君,你看這肚兜可還精巧?等孩子出生,穿上定是可愛極了。”賈代化緩緩走近,目光落在那細密均勻的針腳上,心中不禁泛起一絲久違的暖意,輕聲道:“夫人手藝精湛,辛苦你了。”甄桐輕輕搖搖頭,那一頭烏發(fā)如墨般在肩頭晃動:“為了孩子,不辛苦。夫君,你說孩子會像你多些,還是像我呢?”賈代化微微一怔,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的思緒,沉默片刻后才說道:“只要健康就好。”甄桐雖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回應(yīng)有些冷淡,可她并未有絲毫的抱怨與不滿,依舊溫柔地笑著,那笑容仿佛能包容世間一切的不美好。她重新低下頭,繼續(xù)手中的針線活,沉浸在即將為人母的喜悅之中,用自己的溫柔與包容,如同一座堅固而溫暖的港灣,默默守護著這個家,無論風(fēng)雨如何侵襲,都不曾動搖半分。
孕期之中,甄桐身體愈發(fā)孱弱。她常常虛弱地靠在床邊,對前來探望的賈代化說:“夫君,我這身子總是乏累得很,也吃不下東西,怕會影響到腹中孩兒。”賈代化看著她蒼白的面容,心中也滿是擔(dān)憂,安慰道:“夫人且安心調(diào)養(yǎng),我已請了京城最好的名醫(yī)來為你診治。”然而,命運并未因眾人的努力而眷顧這個可憐的女子。
分娩那日,產(chǎn)房內(nèi)傳來甄桐陣陣痛苦的呼喊,那聲音如利箭穿透賈代化的心。他在產(chǎn)房外焦急地踱步,額頭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雙手緊緊握拳,心中不停地祈禱:“桐兒,一定要平安無事,孩子也要順利出生啊。”
產(chǎn)房之中,各種聲音亂成一團。甄桐躺在產(chǎn)床上,正經(jīng)歷著一場極為艱難的分娩。她的額頭滿是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不停地滑落,把頭發(fā)都浸濕了,一縷縷地貼在她那白得像紙一樣的臉上。她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眼睛緊閉,時不時從牙縫里擠出幾聲痛苦的低吟。雙手呢,把床邊的床單抓得死死的,指關(guān)節(jié)都因為用力而泛白了,就好像在跟什么看不見的敵人較著勁。
好不容易,隨著“哇”的一聲響亮啼哭,孩子終于順利出生啦。可甄桐卻因為難產(chǎn)流了好多血,身體虛弱得不行,只剩下一點點力氣。她的臉依舊蒼白得可怕,但還是努力睜開眼睛,眼神里滿滿的都是對孩子和賈代化的牽掛與不舍。她嘴唇輕輕動了動,用很微弱的聲音說道:“夫君……一定要好好照顧孩子……”
這時候,賈代化在產(chǎn)房外面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走來走去。一聽到孩子的哭聲,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急忙沖進產(chǎn)房。可當(dāng)他看到甄桐那毫無生氣的樣子,整個人都呆住了,感覺像被雷擊中了一樣。突然,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床邊,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哭著說:“桐兒,是我不好,我一直心里想著別的事,沒好好對你,是我的錯啊。”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剛出生的賈敷,看著孩子那小小的、嫩嫩的臉,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把視線都弄模糊了。他哽咽著說:“兒啊,你媽媽走了,以后就剩咱們父子倆相依為命了。不過別怕,爸爸會好好照顧你的。”旁邊的丫鬟婆子們看到這場景,也都跟著抹起了眼淚,產(chǎn)房里雖然有新生命的喜悅,但更多的是濃濃的悲傷和凄涼。
歲在壬寅,仿若命運的重錘連擊賈府。寧公夫婦率先辭世,如大廈傾頹一角,未幾,榮公夫婦亦相繼撒手人寰。賈府上下悲聲慟地,淚痕未干,凜冽冬日又傳噩耗,賈代善溘然長逝。整個府邸皆被哀傷籠罩,眾人忙碌于喪葬諸事,哀戚之氛濃重難散。
次年元宵過后,賈代化依制襲了一等神威將軍的爵位,同時還繼承了京營節(jié)度使的官職。挑起寧國府的千頭萬緒。時光悄然流轉(zhuǎn),他的長子賈敷出落得眉清目秀,自幼便聰慧非凡,恰似一顆閃耀的新星,承載著賈府眾人滿滿的期許。奈何命運無常,這賈敷年僅八九歲,竟突染重病。
賈敷臥于病榻,往昔那靈動有神的雙眸漸失光彩,小臉燒得似火炭般通紅,氣息微弱得仿若游絲。賈代化在房中來回踱步,心急如焚,對仆從們喊道:“快去!把京城所有的名醫(yī)都給我請來,不拘任何代價,定要救回少爺!”仆從們領(lǐng)命匆匆而去。名貴藥材如潮水般涌入房中,可賈敷的病情卻毫無起色。賈代化守在床邊,緊緊握著賈敷的小手,聲音顫抖:“敷兒,你一定要撐住,為父在此,定不會讓你有事。”然而,病勢兇猛如虎,似無情的暴風(fēng)雨,將這稚嫩的幼苗無情摧折。賈敷在無盡的病痛折磨中,緩緩閉上那純真的雙眼,小小的身軀逐漸冰冷,靈魂飄然而逝,唯留一室悲聲回蕩。
自賈敷夭折,賈代化心中的希望之光仿若被黑暗吞噬。往昔的經(jīng)歷本已讓他心傷累累,如今又逢喪子之痛,恰似利刃直刺那千瘡百孔的心。歲月在他臉上刻下深深溝壑,憂愁與哀傷在眼眸中凝結(jié),身姿也被落寞侵蝕,往昔的挺拔昂揚不復(fù)存在。他將自己封閉于書房之中,整日借酒消愁,對府中事務(wù)不聞不問。
在那凄風(fēng)苦雨之日,賈代化獨坐窗前,望著陰霾密布的天空,思緒飄回往昔。憶及與史霞初遇,那北靜王府戲會上的驚鴻一瞥,宛如一道暖陽透入心間,瞬間燃起熾熱的愛情火焰。他喃喃自語:“霞兒,初見你時,那一眼,便定了我此生的情劫。我們于梅林漫步,你笑靨如花,說的每句話都似仙樂。于枕霞閣私語,以為能與你相伴一生,卻不想……”言罷,又想起與甄桐的婚姻,輕嘆一聲:“桐兒,雖與你成婚是家族之命,起初我心有抵觸,然你溫婉善良,操持家務(wù)盡心盡力,我亦漸生愧疚與感激。可命運弄人,你因難產(chǎn)離世,只留我與敷兒在這塵世孤苦伶仃。如今敷兒亦舍我而去,我在這世間的牽掛,似已全然消散。”
賈代化在這無盡痛苦與自責(zé)中,身體每況愈下。常于深夜咳血,那殷紅的血跡仿若他破碎之心在泣血。他深知,自己的生命或許亦即將走到盡頭。在一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賈代化獨坐窗前,望著如注暴雨,回憶起自己的一生。從與史霞的初逢,到與甄桐的結(jié)合;從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到如今的萬念俱灰,心中滿是感慨與遺憾。
賈代化獨坐冰冷房中,桌上燭火搖曳不定,映照著他那憔悴蒼白的面容。眼神空洞無神,仿若靈魂已游離體外。此時的他,心中已無甚波瀾,只覺世間一切皆已離他而去,徒留無盡悲哀凄涼。
他緩緩起身,腳步虛浮走向放置酒壺的幾案。拿起酒壺,不斟酒入杯,徑直就著壺嘴,大口灌下辛辣酒水。酒水順嘴角流下,浸濕衣衫,他卻渾然不覺。唯欲借酒意,忘卻心中痛苦哀傷,忘卻塵世紛擾煩惱。
雨愈下愈大,賈代化于風(fēng)雨聲中,搖搖晃晃走向床邊,躺了上去。身體漸漸冰冷,意識亦漸漸模糊。在恍惚間,仿佛見史霞如花笑靨,見甄桐溫柔目光,見賈敷可愛小臉。他們于遙遠彼岸,向他伸出手來,似在召喚他前往。
賈代化此時萬念俱灰,仿若靈魂出竅般癱坐在椅中,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焦大神色匆匆,腳步急切地邁進房內(nèi)。焦大是寧國府的三代老仆,他從小跟著寧國公賈演出過三四回兵,曾從死人堆里把奄奄一息的賈代化背出來。在艱難的環(huán)境中,焦大餓著肚子去偷東西給賈代化吃,自己喝馬尿,把得來的半碗水給賈代化喝。因為這些功勞,焦大在寧國府都被另眼相待,對代化也關(guān)懷備至。他幾步上前,將一封密函遞向賈代化,聲音帶著幾分焦急與凝重:“代爺,這是榮國府剛送來的密函,看模樣似是極為緊要。”
賈代化微微一愣,仿若從遙遠的思緒中被拉回現(xiàn)實。他緩緩抬起手,接過密函,那手指都似在微微顫抖。目光落在密函之上,心中涌起一絲疑惑與不安,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他輕輕摩挲著密函的封口,卻遲遲沒有開啟,似在猶豫,又似在害怕這密函中會帶來新的變故與噩耗。
而焦大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眼睛緊緊盯著賈代化,眼神中滿是期待與擔(dān)憂,盼著代爺能從這密函中尋得一絲轉(zhuǎn)機,又恐這密函會讓代爺陷入更深的愁苦之中。室內(nèi)一時靜謐得只聞賈代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風(fēng)雨聲在窗外呼嘯,似在催促著賈代化開啟這未知的命運之函,究竟這密函里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與乾坤,又將如何扭轉(zhuǎn)賈代化乃至整個寧國府的命運走向,一切都籠罩在這風(fēng)雨交加的神秘氛圍之中,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