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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陳學軍續紅樓夢

甲申本石頭記10:黛玉寶玉初相見

暮春時節,江南水鄉細雨初歇,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青草氣息。賈雨村身著半舊的青布長衫,正沿著石板路緩步而行,心中仍為生計發愁。自被革職以來,他客居林府擔任西席,雖暫有安身之所,卻始終牽掛著仕途前程。忽聞身后有人呼喚,那聲音帶著幾分急切與熟稔。

雨村忙回頭一看,只見來人穿著一件月白綢衫,腰間束著墨色玉帶,正是當年同朝為官、后因事被參革的張如圭。此人本是本地鄉紳,革職后便在家鄉閑居。張如圭快步上前,臉上堆著掩飾不住的喜色,拱手道:“時飛兄別來無恙?“

兩人互相見禮后,張如圭壓低聲音道:“特來給兄臺報個喜訊!都中剛傳來消息,朝廷已奏準起復舊員,兄臺才華出眾,正好借此機會重返仕途啊!“

雨村聞言心頭一震,眼中瞬間亮起光彩,連忙追問:“此話當真?“張如圭拍著胸脯保證:“千真萬確!我已托人核實,邸報不日便到。兄臺快些打點門路,切莫錯過良機。“兩人又匆匆交談幾句,雨村再三道謝,便急忙告辭而去。

回到館中,雨村坐立難安,反復踱步思索對策。正在此時,門房來報,說冷子興前來拜訪。這冷子興是京城古董行的掌柜,消息靈通,與雨村素有往來。見面寒暄后,冷子興見雨村面帶喜色,便笑問:“兄臺莫非已有喜訊?“

雨村將張如圭的話告知,冷子興撫掌笑道:“果然如此!我也剛收到消息,正要來告知兄臺。依我之見,此事需借林如海大人之力。“他湊近低聲道:“林大人與榮國府賈政老爺是內親,若能求得他一封薦書,兄臺復職之事必能成。“

雨村茅塞頓開,連忙謝道:“子興兄所言極是!若非你提醒,我險些錯失關鍵。“送走冷子興,他立刻找出近期的邸報仔細查閱,果然在角落發現了“起復舊員“的相關記載,心中大石終于落地。

次日天剛蒙蒙亮,雨村便整理衣冠,再次前往林府求見。晨曦透過雕花窗欞,在書房的青磚地上投下斑駁光影。林如海正坐在紫檀木書桌前批閱文章,見雨村進來,便放下筆笑道:“時飛來得正好,我正有要事與你商議。“

雨村行禮落座后,林如海緩緩開口:“內子不幸早逝,岳母念及小女黛玉無人教養,已派船來接她進京。我正愁無人照料,你若愿同行,我便修書一封給內兄賈政,托他為你謀個前程。“

雨村聞言大喜過望,連忙起身作揖:“多謝大人提攜!雨村定當銜環相報。“他又謹慎地問:“不知令親大人現居何職?晚輩生怕唐突打擾。“

林如海撫須笑道:“說來與你還是同宗呢。內兄賈政現任工部員外郎,為人謙恭厚道,頗有祖風。我已在信中說明你的情況,他定會周全相助。“雨村再三道謝,心中一塊大石徹底落地。

“我已選定初二讓黛玉啟程,你可與我們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林如海提議道。雨村連連應允,深知這是仕途轉折的關鍵機會。

初二這天,林府張燈結彩,門前掛起了紅燈籠,一派喜慶景象。餞行宴上,林如海舉杯向雨村敬酒:“時飛才華橫溢,此去京城定能大展宏圖。“雨村起身回敬:“大人知遇之恩,晚輩永世不忘。“

黛玉坐在父親身旁,身著月白色衣裙,領口繡著淡雅的蘭草紋樣。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握著酒杯,聽著大人們的交談,眼中既有對京城的期待,又有對父親的不舍。林如海看著女兒,柔聲道:“玉兒,外祖母家都是和善之人,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勤奮學習。“黛玉含淚點頭,將父親的叮囑記在心底。

次日清晨,江面上薄霧繚繞,露水打濕了岸邊的青草。林如海親自送雨村和黛玉至碼頭,看著他們登上畫舫。船工解開纜繩,木槳劃開平靜的水面,留下一道道漣漪。黛玉站在船頭,望著岸邊父親逐漸變小的身影,忍不住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淚水。林如海獨自站在碼頭,直到船只消失在晨霧中,才緩緩轉身離去。

畫舫順流而下,兩岸風光不斷變換。黛玉時常憑欄遠眺,看著江南的小橋流水逐漸被開闊的江面取代。雨村乘坐的船只緊隨其后,他偶爾會登上黛玉的船,與她談論詩書禮儀。這日傍晚,船行至一處小鎮停泊,黛玉在船艙中臨窗而坐,看著夕陽將天空染成金紅色,輕聲念起父親教她的詩句,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憂愁。

經過數日航行,船隊終于抵達京城碼頭。榮國府早已派來轎子和車輛等候,幾個穿著體面的仆役恭敬地站在岸邊。黛玉換乘轎子時,心中暗自謹記母親的教誨——外祖母家與尋常人家不同,言行舉止務必謹慎。

轎子緩緩駛入城中,黛玉悄悄掀起轎簾一角向外望去。只見街市繁華,行人往來穿梭,店鋪鱗次櫛比,與江南水鄉截然不同。又行片刻,轎子停在一座宏偉的府邸前,門前蹲著兩尊巨大的石獅子,匾額上寫著“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轎子并未停留,繼續向西行進,不久便來到另一座同樣氣派的府邸,這里便是榮國府。

轎夫將轎子抬進西角門,穿過曲折的回廊,最終在一處垂花門前停下。幾個穿著錦繡服飾的丫鬟連忙上前攙扶,笑著說:“老太太正念叨著呢,姑娘可算到了。“黛玉在丫鬟的攙扶下走進垂花門,只見院內花木扶疏,游廊曲折,正房上懸著“榮禧堂“的匾額,氣勢恢宏。

進入正房,一位頭發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夫人正坐在榻上等候,正是賈母。“我的心肝兒!“賈母一把將黛玉攬入懷中,淚水漣漣。黛玉也忍不住哽咽起來,滿室仆從見狀都紛紛垂淚。待情緒稍定,賈母拉著黛玉的手細細打量,心疼地說:“瞧這孩子,一路辛苦了。“

賈母一一介紹在場的親人:“這是你大舅母邢氏,二舅母王氏,還有你珠大嫂子李紈。“黛玉一一上前拜見,舉止得體,贏得眾人暗暗稱贊。正說著,門外傳來爽朗的笑聲,一個穿著華麗的中年女子快步走進來,正是王熙鳳。

“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王熙鳳聲音洪亮,眼神靈動,一進門就拉著黛玉的手細細打量,“天下竟有這般標致的人兒,怪不得老太太天天念叨!“她又關切地詢問黛玉的年紀、學業和身體狀況,言語周到又熱情。

王夫人在一旁笑著說:“鳳丫頭早已備好了黛玉的衣裳,細心著呢。“王熙鳳連忙接口:“早就想著妹妹要來,已經預備妥當了,等太太過目后就送來。“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顯得周到又不失體面。

見過眾人后,邢夫人便請黛玉去見大舅賈赦。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精致的庭院,卻被告知賈赦身體不適,改日再見。黛玉心中雖有疑惑,卻也禮貌告辭。轉至賈政住處,王夫人接待了她,閑聊中特意囑咐:“你表兄寶玉是個混世魔王,日后少與他來往為好。“黛玉雖點頭應下,心中卻對這位銜玉而生的表兄充滿好奇。

回到賈母處,晚飯剛剛備好。黛玉見這里的規矩與家中不同——飯后先漱口,再用茶,便默默記在心里,依樣照做。席間賈母問起她的學業,黛玉回答:“只上過一年學,略識幾個字。“賈母笑道:“女孩兒家不用讀太多書,認得字就行。“

正說著,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報:“寶玉回來了!“黛玉聞聲抬頭,只見一個面容俊朗的少年走進來。他頭戴嵌寶紫金冠,身穿大紅箭袖,面容如中秋之月,眼神似春曉之花。黛玉一見之下,心頭猛地一顫——這人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一般。

寶玉向賈母請安后,目光立刻被黛玉吸引,笑著說:“這個妹妹我好像見過。“賈母笑道:“又胡說了,你何曾見過?“寶玉認真地說:“雖未見過,卻看著面善,像是久別重逢一般。“他在黛玉身邊坐下,細細打量后問道:“妹妹可讀過書?“得知黛玉剛讀《四書》,又問起她的名字和表字。

“我送妹妹一個表字,'顰顰'如何?“寶玉興致勃勃地提議。探春在一旁笑道:“又在杜撰典故了吧?“寶玉卻認真解釋:“《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妹妹眉尖若蹙,用'顰顰'再合適不過。“

說笑間,寶玉突然問道:“妹妹可有玉?“黛玉如實回答:“沒有。“寶玉聽后頓時發起癡狂,摘下頸上的通靈寶玉狠狠摔在地上,怒道:“什么稀罕物!姐姐妹妹都沒有,我也不要!“

滿屋人頓時慌了手腳,賈母連忙將寶玉摟在懷里哄勸:“你妹妹原本也有,只是你姑媽去世時帶走了。“她撿起寶玉,親自為他戴上。寶玉這才漸漸平息怒氣,卻仍嘟著嘴說:“既然妹妹沒有,我也不要這勞什子。“

當晚,賈母安排黛玉住在碧紗櫥,寶玉堅持要住在外間的暖閣,說:“好祖宗,就讓我挨著妹妹住吧,這樣說話也方便。“賈母拗不過他,只好應允。黛玉的奶娘王嬤嬤和丫鬟雪雁貼身伺候,賈母又特意將自己的二等丫鬟鸚哥撥給她,還派了四個教引嬤嬤和幾個小丫鬟輪流值夜。

夜深人靜時,黛玉躺在錦被中,聽著窗外的風聲,久久不能入睡。鸚哥輕聲安慰:“姑娘別多想,寶二爺就是這個性子,沒什么壞心眼。“黛玉輕嘆一聲:“我不是多想,只是覺得這里的規矩太多,生怕做錯什么。“正說著,外間傳來襲人勸慰寶玉的聲音,隱約聽到“姑娘剛來,別惹老太太生氣“等話語。

次日清晨,黛玉梳洗完畢后便去給賈母請安,隨后又到王夫人處問好。恰逢王夫人正在拆看金陵來的書信,見黛玉進來便笑著讓她坐下。黛玉無意中聽到“薛蟠““人命官司“等字眼,心中雖有疑惑,卻知不該多問,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

原來信中說的是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媽之子薛蟠,在金陵倚仗權勢打死了人,如今官司纏身,打算進京避禍。王夫人與王熙鳳低聲商議著如何安排薛家母子暫住府中,又擔心此事影響不好。黛玉默默記在心里,覺得這繁華的榮國府中,似乎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請安回來的路上,黛玉遇見探春、迎春、惜春三姐妹,便一同在花園中散步。迎春性情溫和,惜春沉默寡言,唯有探春活潑健談,給黛玉介紹府中的景致。走到一處抄手游廊,探春指著遠處的樓閣說:“那里就是大觀樓,日后咱們常去那里作詩寫字。“黛玉看著滿園春色,心中的不安漸漸消散,開始對未來的生活有了一絲期待。

回到賈母處,只見寶玉正纏著賈母要新做的點心。看到黛玉進來,他眼睛一亮,連忙拿起一塊梅花酥走過來:“妹妹嘗嘗這個,剛出爐的。“黛玉接過點心,輕聲道謝。賈母笑著說:“你們年輕人多親近親近也好,日后互相有個照應。“

正說著,王熙鳳進來回話,見了黛玉便笑著說:“妹妹的住處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等過了殘冬,就搬到梨香院去,那里環境清幽,適合讀書。“黛玉連忙道謝,心中對這位精明能干的鳳姐姐又多了幾分好感。

午飯時,賈母特意讓廚房做了江南口味的菜肴,給黛玉接風。席間寶玉不停地給黛玉夾菜,一會兒說“這個胭脂鵝脯是妹妹愛吃的“,一會兒又推薦“這道糟鴨舌很入味“。黛玉起初有些拘謹,見賈母和眾人都和善可親,漸漸放松下來。

飯后眾人在客廳品茶,寶玉突然想起什么,拉著黛玉的手說:“妹妹我帶你去看我的書房。“不等黛玉回答,便拉著她向外走去。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精致的書房,里面擺滿了書籍、古玩和字畫。寶玉興致勃勃地介紹:“這些都是我的寶貝,妹妹喜歡什么隨便看。“

黛玉看著墻上掛著的《海棠春睡圖》,輕聲贊嘆:“這畫真好。“寶玉得意地說:“這是我特意讓人畫的,妹妹要是喜歡,我讓他們也給你畫一幅。“兩人正說著,襲人進來提醒:“二爺,該去給老太太回話了。“寶玉這才戀戀不舍地帶著黛玉回到賈母處。

夜幕降臨,榮國府漸漸安靜下來,只有各處的燈籠在夜色中搖曳。黛玉站在窗前,望著天邊的明月,想起父親的囑托,想起母親的教誨,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從踏入這座府邸開始,自己的人生已經翻開了新的篇章。無論未來遇到什么,都要像父親期望的那樣,勇敢面對,好好生活。

而此時的賈雨村,正在客房中燈下細讀林如海的薦書,心中對未來充滿期待。他知道,自己的仕途之路即將重新開啟,而這一切,都始于這次與黛玉同行的京城之旅。窗外的月光灑在書頁上,照亮了“前程似錦“四個小字,也照亮了他充滿希望的未來。

陳學軍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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