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的遮掩給了寧昭一絲在這種地方點火照路的底氣,使他們不必摸黑前行,也讓她將更多的心力投注在觀察這些道旁最近處的植物上。
整片林子都是差不多的生長態勢嗎?寧昭且行且看,對于樹林的關注程度甚至隱隱超過了書生。
除了在鎮妖塔里盯著那個古怪中年人,原本不論她在做什么,都會分出一點關注給押著書生的自己的,眼下這變化,蘇庭羽自然無法忽略。
不知道寧昭在看著什么,蘇庭羽也不由得伸長了脖子朝林子看去。
原本就黑壓壓的樹枝,在夜霧的映襯下更顯得猙獰可怖。
它們的枝條向上延申,即使理智上記得這片林子并沒有茂密到將道路上方的天色遮蓋起來,但在蘇庭羽視線不可及的黑暗里,它們好似張開的手掌,仿佛下一瞬間就會合攏。
回頭看,身后分明行走了并不長的道路,卻已經望不到盡頭。
“聽說走夜路回頭的話,會遇到可怕的事。”
熟悉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蘇庭羽猛地轉移視線,正對上寧昭一雙眼睛。
火光跳動下,她兩只眼睛里各有一個搖晃亮點。
語氣聽起來不太高興:
“專心走路,人質可能會因為你的懈怠找機會逃跑。”
這聽上去遠沒有對著常名、常毅時親切。
蘇庭羽心里暗暗比較著,又覺得是自己不在理,低頭不語,只收緊了握在手里的繩子。
不過,他看向被五花大綁,還用衣服裹得像個粽子的書生,心想這人真的走得了嗎?
收起亂飄的思緒,正欲問寧昭剛才在看什么,卻不想她先開口詢問:“左看右看的,注意到什么沒有?”
蘇庭羽搖頭,除了氛圍陰森之外,他實在沒覺得這里有什么不同尋常之處。
見他這般表現,寧昭沒了認真討論的想法,轉而語氣輕松道
“你是不是覺得,路兩邊的樹杈如果能在我們頭頂合攏,就像是捕蠅草?”
“那是什么?”
“一種能吃蟲子的草,我們現在就像深入它葉片的草蟲。”
說話時,她掌心護著照明的火焰,因著道旁樹冠越發增大的植物,現在已經不必擔心他們這點火光引起鎮妖塔處看守的注意了。
這條羊腸小徑并不筆直,估摸著方向,現在他們已經與去往鎮妖塔的方向徹底垂直。
恰巧一陣微風吹過,蘇庭羽打了個冷戰。
他說不清是因為寧昭剛才話中不懷好意的比喻,還是因為那話語再次帶來的陌生感,蘇庭羽心底生出一絲隱秘的不安,下意識的,不想去探究她口中的“捕蠅草”是從哪里聽來。
短暫的沉默后,覺得她說話的態度許是比之前好了一些,蘇庭羽心情也好上不少,試探著問起:
“你為什么說我是你弟弟?”
“隨口提的。”
“那你說哥哥……”
“哦,”寧昭輕笑了一聲,“是有個哥哥被關在水牢里啊,不算說謊吧。”
只是沒提后來又被救出來那段罷了。
提到這事,寧昭不滿地撇撇嘴,回頭目光不善瞥了眼書生:
“要是直接把那倆人帶過去,咱們等會行事,會方便、安全很多。”
就好像入山的時候,如果只有她自己,要把身后的兩個家伙帶進去,得花費不知多少力氣。
身手好就是方便啊……寧昭不免羨慕起來。
孩子氣的口吻讓蘇庭羽心下稍安,緊了幾步跟上寧昭的步子。
只是這下可苦了書生。
他兩人之所以會落后于寧昭,無外乎是他根本走不快,現在蘇庭羽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突然加速,書生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啃泥,只不過馬上又被人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