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如何成為跟蹤狂

「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不愿意加他好友？」

程思瑤剛讀完蕭辰高中前三年寄給我的那些信，抬起頭，滿臉疑惑地盯著我。

「我不知道。」我輕輕聳肩，突然意識到當(dāng)年的自己似乎確實有點冷漠。

「你難道不好奇他的長相嗎？」她繼續(xù)追問。

我當(dāng)然好奇。我甚至在收到他提到臉書的那封信后，偷偷地搜尋過他的頁面，但他的個人資料設(shè)置得十分隱密，只看得到一張模糊的海灘合照。他和其他男生戴著墨鏡、雙臂交叉地站在陽光下，看起來自信而驕傲——至少當(dāng)年的我認為他們帥氣逼人，但這并不重要。

我沒有告訴思瑤，其實我多次悄悄訪問過他的臉書，試圖從幾個模糊的身影中猜測哪個才是蕭辰，甚至希望有一天他會改變設(shè)置，讓我能夠看得更清楚。

「當(dāng)時我有男朋友，根本不太在意他的樣子，」我刻意淡化真相，「再說，他的頁面都是隱私的。」

思瑤搖搖頭，難以理解：「要是我早就接受他的好友邀請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回想當(dāng)初拒絕的理由：「你看過他的信，他嘴那么毒，我可不想讓他公開留言，讓所有人都看到。」

但還有個更深層的理由——我享受那種書信往來的距離感。將信投入郵筒，然后等待回信的日子，讓我感覺有種莫名的安心。我擔(dān)心若我們在社交媒體上聯(lián)系，這種奇妙的關(guān)系就會消失。我當(dāng)時不想結(jié)束這一切，如今似乎依然沒有準(zhǔn)備好，否則我現(xiàn)在就不會坐在飛往云南的航班上，尋找一個兩年沒聯(lián)系的人。

「算你說得有道理，」思瑤點頭，「但我還是會偷偷加一下，至少看他長什么樣。我?guī)缀跄槙褜み^每個和我有郵件往來的人。」

「認真？」我笑了，「為什么？」

「我希望對名字有個具體的印象。」

我沉吟了一下：「你說他會不會故意刪掉臉書，讓我們找不到他？」

「或許吧，他可能還花錢從公共記錄里把資料移除了。」思瑤挑眉，「又或者，他根本不叫蕭辰。」

「不可能，」我搖頭，「這是小學(xué)時學(xué)校給我的名字。」

「那他一定費了不少功夫，刻意隱藏自己的蹤跡。」

「沒關(guān)系，」我故作鎮(zhèn)定，「既然網(wǎng)絡(luò)搜尋行不通，我們就用傳統(tǒng)方式來跟蹤。」

其實我內(nèi)心有些遲疑，當(dāng)年他突然切斷聯(lián)系，原因一定與他即將結(jié)婚的未婚妻有關(guān)。如今我莫名其妙跑去找他，會不會讓人誤以為我是瘋狂的跟蹤狂？但我實在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好奇。

飛機降落后，我們隔天一大早便來到蕭辰童年居住的房子前。一棟淡藍色、帶著白色窗戶的溫馨小屋，屋前郵箱似乎還是當(dāng)年的模樣。我好奇他兒時是否也如我一般，期待著每天打開郵箱那刻的心情。

「如果他已經(jīng)搬回來了，看到我突然出現(xiàn)，會不會報警說我騷擾他？還是直接用防狼噴霧攻擊我？」我突然忐忑不安起來。

「放心啦，」思瑤拍拍我的肩，「他為了找到你，不也做了些跟蹤行為？你每天在電視上報天氣，他輕松就能找到你。」

「也對，他并沒有飛去上海找我。」我嘆了口氣，勇敢地走上前敲響房門。

出來的是個陌生的女子，得知我們來意后，無奈地表示自己才搬來一年，對之前的屋主一無所知。

接下來的幾間房屋，也大多是出租或短暫居住的年輕人。當(dāng)我沮喪地走到街角最后一間稍顯老舊的房子時，內(nèi)心已幾乎要放棄了。

門開后，一個年邁但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探出頭來，戴著一副巨大而滑稽的眼鏡。

「早上好，奶奶，」我微笑著，「抱歉打擾您了。我叫若晴，這是我的朋友思瑤。我們在找以前住在這街上的一個朋友，想請問您在這里住多久了？」

「叫我張奶奶就行，」老人露出和藹的微笑，「我一輩子都住在這，這房子是我父親蓋的。」

我與思瑤對視一眼，心跳加速。

「奶奶，您認識以前住在中間那棟藍色房子里的一戶人家嗎？姓蕭，他們有個孩子叫蕭辰。」

老人皺著眉頭想了一會，終于點頭：「我記得他們，那家人啊，命可真苦。他爸媽總是吵架，后來父親突然離開了，母親沒幾年也病逝了。我一直替那孩子擔(dān)心。他現(xiàn)在好嗎？」

我愣住了，腦中嗡嗡作響。原來他竟然經(jīng)歷過這么多傷痛，而我從未察覺。他從未在信中提及自己的家庭變故，但回想起來，那些格外尖銳刻薄的信件，似乎就是他內(nèi)心痛苦的真實反映。

我強忍淚水：「我們一直通著信，但后來失聯(lián)了。我很想再找到他。」

「我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老太太嘆氣，「他似乎沒什么親戚。但我記得，他小時候經(jīng)常和一個住附近的朋友騎自行車玩，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了，應(yīng)該也搬走了吧。」

我道了謝，轉(zhuǎn)身離開，心頭卻沉甸甸的。

手機此時震動了一下，我低頭一看，是方澤宇傳來的消息：

>哈士奇眼睛：「云南比上海漂亮嗎？」

我微微一笑，打字回復(fù)：「這里真的很美，我都不想回去了。」

他立刻回復(fù)：「至少也等我們約會過后再做決定吧？」

我怔怔盯著手機，這簡單一句話竟讓我臉頰發(fā)燙、心跳加速。我突然覺得有些荒謬，自己竟然遠赴云南尋找一個從未見過面的筆友，卻在另一端的手機里，被另一個真實而溫暖的人牽動心弦。

我輕輕嘆息，將手機放回口袋里。

此刻我才真正意識到，無論我找到蕭辰與否，這趟旅程已經(jīng)悄然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而我必須繼續(xù)往前，無論等待我的會是什么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