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流光與暗影

第一節：花香與人潮

盛夏的上海悶熱潮濕，陽光像把鋒利的刀，刺穿高樓間的狹窄縫隙。凌晨五點半，鬧鐘刺耳的鈴聲便把林若晴從夢中驚醒。她揉著疲憊的眼睛，翻身坐起。窗外天色剛蒙蒙亮，空氣里已帶著令人喘不過氣的濕度。身為知名氣象主播，她再熟悉不過這個季節的惡劣天氣，卻依舊無法適應這般悶燥。

換好衣服走出臥室時，桌上擺著一疊剛收到的觀眾郵件與公司轉來的“粉絲來信”。她看了一眼，許多是“致浮頭天氣女神”的玩笑話——距離她那次“綠幕上衣播報”事故，已經過去一周多了，但網絡熱度仍在發酵。網友對那段視頻樂此不疲，各種剪輯和梗圖層出不窮。臺里主任倒是笑逐顏開，揚言要讓她在節目中再多加幾分鐘時間。若非她堅持“不宜太花俏”，恐怕最近每場氣象報告都能變成“浮頭秀”。

她粗略翻看信件，其中大多是善意與調侃，偶爾幾封尖銳批評倒也不痛不癢。見慣“咒罵信”的她，對這樣普通的留言已然能泰然處之。她正想把信封合上時，卻看見頂部擺著一束新鮮的雛菊。那淡雅的花香滲入鼻尖，讓她心臟微顫：又是花？這周已經是第三次收到不同花束。

她抽出小卡片，上面只有一句話：

「夏日的悶熱或許難捱，但比不上你帶給我的心跳。——L」

看著那個熟悉的“L”字母署名，她腦子轟地一下——這是蕭辰的暗號，多年來從小學筆友到此刻糾纏不清，他經常用這種簡寫。只是他上次還寫著諷刺的話，這回竟是如此直白又樸素？

“他又來了……”她把卡片合上，自言自語。心中卻涌現一股矛盾的暖意。雖然她與蕭辰之間持續了十幾年若即若離的諷刺與攻擊，但某種程度上，她依舊對這些“怪異示好”無法忽視。伴隨那抹幽淡的花香，翻攪她內心最深處的記憶和期待。

此時手機鬧鐘再次震響，提醒她該去電視臺準備播報。她收起卡片與雛菊，匆匆出門。

第二節：浮頭播報的余波

當林若晴出現在電視臺化妝間時，程思瑤早已到了。身為節目制作人的思瑤，也是她最信賴的閨蜜，一看到她的臉色就猜到她心里有事。

“又收到花了？”程思瑤挑眉。

“嗯。”若晴放下包，輕輕點頭。

“你猜是誰？”思瑤對她的私生活頗感興趣，“別告訴我又是蕭辰，我以為他只會寄那種惡毒咒罵的信呢。”

若晴苦笑，把那小卡遞給她看。思瑤掃了兩眼，瞳孔一縮：“喲，這次竟然寫得這么溫柔。他這是換風格了？”

“我也不知道。”若晴靠在椅背上，“你說，他這算哪門子套路？之前好幾次信里都恨不得咒我被雷劈、被海水淹死什么的……”

思瑤頗為感慨：“那或許就是你們之間奇怪的默契吧？毒舌里帶著曖昧。可是現在他又寫這種……嗯，像暗戀高中生的告白。”她聳肩，“如果他真的溫柔，也未必是壞事。”

“可是他人呢？”若晴輕輕嘆氣，“每次都是躲在信后，連個電話號碼都不給。以前說要我在直播里講‘火腿’才能得到他的聯絡方式，結果我沒照做，他就索性保持這種若即若離的狀態。”

“這樣也好吧？至少你不用被他玩弄。”思瑤拍拍她肩膀，“你啊，這陣子因浮頭播報意外走紅，臺里正捧著你呢，好好享受職業上升期，別讓那個神秘人擾亂你心神。”

“上升期？”若晴扯了扯嘴角，“主任想讓我每天都穿綠色衣服上播出，這樣觀眾看得開心，他就能提升收視。可我不想當網絡笑料啊。”

思瑤理解地點頭，“我會替你擋著，他若逼你太過分，我就跟他說‘丟了我們若晴，你看誰還能制造話題’。”

她們倆相視一笑，一掃陰霾。隨后若晴抓緊時間上妝，準備迎接早間氣象播報。

第三節：早班風云

直播前最后五分鐘，主任揚聲道：“待會兒你播完天氣，再跟主播閑聊個兩分鐘，觀眾反應很好。”

若晴不得不應承：“好的，主任。”內心卻暗暗嘆氣：她已經不止一次表示，氣象段落要更專注專業，別老搞那些“額外閑談”。可是主任似乎只想抓住她近期的網絡熱度。

上了直播臺后，一切還算順利——前半段專業數據、氣溫降雨概率都按部就班說完。直到最后，主播陳銳笑呵呵地跟她搭話：“若晴，這兩天網上都在瘋傳你的‘浮頭播報’精華集，你本人怎么看？”

她皮笑肉不笑地答：“浮頭嘛，那天其實是個意外。當然觀眾很熱情，如果能借此讓更多人重視天氣變化，我倒也心滿意足啦。”

后臺有人示意她再多講點輕松的，主任在耳麥里催：“再說說花吧，觀眾愛聽生活八卦！”

她暗暗咬牙，卻不得不順勢應對。于是輕咳道：“對了，我最近常收到觀眾朋友送來的花，真的很謝謝大家對氣象節目的支持，也希望大家在高溫天里注意防暑防曬。”

說完，她成功把話題拉回天氣要點。播報時間隨即結束。臺里導播打一記OK手勢，節目CUT到廣告。

她一走下播出區，主任卻一臉不悅：“你怎么就提一句花就轉回天氣了？難得觀眾想聽點你個人生活嘛。”

她努力維持笑容：“主任，我畢竟是氣象主播，總不能老談自己生活。”

主任哼了聲，似還要說什么，但最終揮手示意她先下去。思瑤見狀，趕緊替她打圓場：“對對對，我等會跟若晴溝通，下次讓她再多點‘花式話題’。”

第四節：海洋醫生的溫柔

好不容易下播，若晴回到辦公室。剛喝兩口水，手機就響了起來，是一個記在通訊錄里的新名字——方澤宇。她看著這個曾經標注為“帥鄰居”的號碼，如今改成“HZQ”，以免化妝間同事看她手機時瞎猜。

“喂？”她按下接聽。

對面傳來低沉溫柔的嗓音：“早上好，若晴。我在看你的直播，覺得你似乎有點疲憊？昨晚沒休息好嗎？”

她心里泛起一抹暖意——方澤宇是她的鄰居，也是最近一直陪伴在身邊的男人。兩人雖未正式確立關系，但那份曖昧和依賴感已與日俱增。與蕭辰“遠程”書信不同，方澤宇就在她樓上，守護與關懷都是真實可觸的。

“還好吧，就是被一些節目錄制拖得很晚。”她沒有提到收到蕭辰花束的事，也不想再拿這個話題困擾彼此。

“那你現在忙嗎？我正好要去水族館那邊巡一趟，大概一個小時后回來。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她看了看時間，若是迅速處理完手頭資料，倒也能抽空。“好啊，你在樓下等我吧，我到時候發信息給你。”

“OK。”

掛斷后，她心中那股因蕭辰而起的糾結，稍稍緩解。方澤宇的出現，讓她看見另一種溫暖而踏實的相處方式——沒有刻薄信件、也沒有躲在暗處的詭譎，而是直言相待、關懷入微。

第五節：驚喜的變局

約莫中午時分，她收拾好資料下樓，果然看到方澤宇已在電視臺外車里等候。她上車后，他笑著遞過來一瓶冰涼的果汁，“知道你天天開口播報會渴，先喝點這個。”

她心頭一暖，喝了兩口才問：“你不去水族館了嗎？”

“巡完了，我特意快點忙完回來接你。”他邊說邊發動車子，“帶你去一家新開的東南亞餐廳，好不好？”

“挺好的。”

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談到她最近在網絡上爆紅的話題時，他調侃：“你都快成網絡紅人啦。要是再多幾次‘浮頭秀’，恐怕粉絲得破百萬。”

“別鬧了，我才不想永遠當笑料。”她搖頭苦笑，“我更想讓觀眾多關注氣象本身。”

“我理解，也許你可以想個平衡的方法。”他專注開車，語氣真誠，“你有創意，也有專業，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呈現方式。”

她對這番鼓勵心懷感激。蕭辰固然帶給她寫信上的火花，但他很少談及她的職業抱負。相比之下，方澤宇明顯更能給她肯定與支持。

餐廳位于一條幽靜街巷，裝修充滿東南亞風情，木質餐桌和暖黃燈光讓人瞬間放松。兩人坐下后，點了咖喱與海鮮湯，聊到最近彼此近況——

方澤宇提起：“再過兩周，我要帶幾只受傷的海龜去海島放歸，你有興趣跟嗎？”

若晴一愣：“可以嗎？那不是專業的事情嗎？”

“偶爾也會邀請公眾或志愿者參與，讓更多人了解海洋保育。”他誠懇道，“如果你來，既能放松，也能做個專題報道啊，幫你臺里搞個公益版面。”

她心動不已：“聽起來很不錯……那我回頭問問臺里意見。”

“好啊，我再跟我們院長確認時間。”

兩人說著說著，若晴忽然想到，若是蕭辰也能一同去拍攝，不知道會不會碰撞出什么新的火花？她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卻又擔心蕭辰和方澤宇見面會不會搞得尷尬。畢竟，她自己都沒理清對他們分別是什么感情。

第六節：暗影再臨

飯后，方澤宇送她回電視臺，她還得準備下午錄制的預播段。剛要下車時，方澤宇輕聲喚住她：“等等。”

“嗯？”

他探身過來，溫柔地吻了她的側臉。這舉動在狹小車廂里突如其來，令她臉頰迅速發燙。她愣了幾秒，發現自己竟沒有任何抗拒，反而心跳加速。

“……謝謝你今天的午餐。”她低聲道。

“謝什么啊，我還要謝謝你陪我呢。”方澤宇笑著坐回駕駛位，“去忙吧，晚上我在家，任何時候都可以敲我門。”

她點頭，下車離去。一路上，她腦海中反復回放那個突如其來的吻。溫度、氣息，似乎都昭示著他對自己的在意。然而，她也想起了今早剛收到的那束花和“小卡”——蕭辰的兩種模糊存在，教她沒法全然安心地回應方澤宇。

回到辦公區后，她再次拿出那束雛菊，看著那句“比不上你帶給我的心跳”。在她的印象中，蕭辰一向打趣嘲諷，從未這么溫柔。為什么這回……？

正出神之際，思瑤端著咖啡踱過來：“發呆什么呢？下午準備開始了。”

她回神，趕忙把花束塞到抽屜底，“好，走吧。”

第七節：意外的造訪

下午錄制持續到四點左右，等她忙完回到辦公室，正要收拾東西，下屬小吳慌慌張張跑來：“林姐，外頭有人找你。”

“嗯？誰？”

小吳瞪大眼睛：“不知道，他說自己姓蕭，但沒預約。主任還在生氣呢，說不能隨便讓陌生人進演播區……那人就站樓下大廳。”

她心頭一凜：“姓蕭？該不會……？”

沒多想，她立刻放下文件奔到樓下大廳。一眼看去，果然看見一個高挑背影，戴著鴨舌帽與口罩，似乎故意把自己包裹嚴實。即便如此，她依舊從那身姿與氣質中認出——這就是蕭辰。

她大步上前，壓低聲音：“你來這里干嘛？”

蕭辰轉過頭，摘下口罩，露出微帶尷尬的表情：“我……只是想見你一面。”

她趕緊把他拽到大廳角落，避免被同事圍觀，“你瘋了嗎？如果主任看見你是……那種‘寄信人’，恐怕會引發一堆問題。”

他神色復雜：“我知道。但我等不及了。那些花，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她心跳加快，“你打算怎么樣？”

蕭辰沉默片刻，苦笑：“先前我用惡毒字眼，或故意讓你在節目中說暗號……我都知道是錯的。這一次，我想認真告訴你，我想留在上海。也許想看看，你愿不愿給我機會。”

她愣住——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世界里這么表白。可她的心里卻翻騰著無數糾結：兩年多的分離、無數封刻薄信件、那份更溫暖的方澤宇……

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你……想留在上海？那你工作呢？你之前不是一直在云南，也經常去外地拍攝？”

他點頭：“我打算在這邊找點長期項目。徐明哲——你記得吧，我兒時好友——幫我聯絡了幾個上海的雜志社，看能不能簽約。”

她輕咬嘴唇，不知該說什么。終究只是低聲道：“我們……能不能改天再談？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似也意識到場合不佳，點頭：“好，你下班后有空嗎？我在附近咖啡館等你。”

“可我……今晚已經答應要和方澤……”她本想說方澤宇，但及時住口，不想再刺激他。“要不明天吧？”

蕭辰眼神閃過落寞，仍勉強露出一抹笑：“好，那明天下午？你下節目我再來。”

她答應后，他戴回口罩，轉身匆匆離去。目送他背影消失，若晴只覺胸口堵得厲害：他真的來了，近在眼前，卻帶著不確定、惶恐與陰影。她明白他對自己懷有多深的情愫，卻也知道他們之間舊傷尚未愈合，新問題又層出不窮。

第八節：刺猬與海豚

快到下班時，方澤宇發信息問她晚餐要不要一起。她心虛地回：“好啊，七點后我才能走。”努力把和蕭辰見面之事拋腦后。

誰知，她剛走出大樓，就看見方澤宇笑吟吟地站在門口，舉著手機沖她招手：“這邊。”

兩人一起到附近一家西餐廳，環境雅致。她本想輕松享受，沒料一坐下，方澤宇卻神色認真地提起：“若晴，你知道嗎？我今天在想，我們好像越來越熟，可我還不太了解你的過去……”

她放下刀叉，心里咯噔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他猶豫兩秒，笑容帶一點試探：“也不是什么秘密。比如，你以前……有沒有個很重要的人？”

若晴心跳猛地加速，知道他在暗示“你是否有男朋友或深交對象”。她一時詞窮，不知如何談蕭辰——那個遠在云南卻又時常寫信刺痛她的人，如今突然跑到上海？

“我……小時候家里變故多，沒怎么認真談過。”她只能含糊回答，“后來努力打拼事業，也沒空。”

方澤宇看著她，似乎沒進一步追問，只是柔聲：“那你現在呢？還不想談嗎？”

她注意到他眼中的期待和不安，心頭那份歉疚更深。她想：如果沒有蕭辰的干擾，也許自己可以接受他了。可現在……

“我……其實對你很有好感，但我需要時間。”她只得再度道出這句老話，“我怕自己沒法好好投入。”

方澤宇輕輕握住她的手，“我等你。我說過，你值得被溫柔對待，不必倉促做任何決定。”

她心里又是暖意又是愧疚。為什么命運會讓她同時面對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她也開始懷疑，也許自己太貪心，想擁抱從蕭辰那兒得來的靈魂火花，又渴望方澤宇帶給她的安穩生活。

第九節：命運的試煉

第二天，若晴頂著沉重心情完成早間播報。下臺后，她讓思瑤幫忙堵住主任的“找話題”要求，然后匆匆趕去與蕭辰約好的咖啡館。她刻意選了電視臺附近一條不太顯眼的小巷咖啡店，這樣不會被同事撞見。

推門而入，就見蕭辰坐在最角落，面前放著一杯幾乎沒動的美式咖啡。他抬頭見她進來，嘴唇微微顫動，站起身：“你……來了。”

若晴坐到他對面，強迫自己保持平靜：“你先說吧，你這次回來，究竟想怎樣？”

蕭辰握緊咖啡杯，神情緊張：“我想，先找個安定工作。之前我四處拍攝，心緒也很亂。兩年前……你寫信說讓我去找你，我卻錯過，害你也空等。”

提起那段往事，若晴心里酸楚。她想起自己當時寄出的信被退回，深覺傷心與憤怒。可如今他出現在面前，她還該恨他嗎？

“你已經錯過了，就算道歉，也沒法彌補我那時的失望。”她語氣頗冷。

他低聲：“我知道。但我還是想補救。我對你……從未放下。即使我們寫過多少毒舌信，你在我心里一直很重要。”

她心頭猛跳，卻故作鎮定：“你說這些，能改變什么？我現在也有……別的人在追求，也許生活更平穩。你呢？帶給我的幾乎都是沖突、猜疑和惡毒的語言。”

蕭辰面露痛苦：“那是我表達情感最笨拙的方式。我小時候父親離家，母親也……總之我不善于傳達愛，只能用寫信攻擊的方式，偏偏你也一直和我對罵。”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聲音發顫：“若晴，給我個機會，我會努力做得更好。不想再僅僅寫信刺傷你。”

她感覺到他掌心冰涼，也感到自己內心那股熟悉的悸動。蕭辰帶給她的從來不僅是刻薄，還有心靈深處的“命運糾結”。她緩緩把手抽回，呼吸急促：“給我點時間。”

“什么意思？”他有些慌張，“你要我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她咬住下唇，“我必須確定，你是否真的能融入我的現實，而不是再用那些怪招干擾我。還有，我……身邊確實有個值得信賴的人。”

蕭辰神情瞬間暗淡，卻點頭：“好。我不會逼你。只是我會留下來，如果你哪天想見我，隨時告訴我。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嘗試做你節目的攝影顧問，或者別的合作。”

她心中閃過方澤宇那邊保育攝影項目的念頭。猶豫片刻，她終究沒說出來，怕兩人碰面后火花四濺。于是只是說：“……等我考慮一下。”

兩人又沉默半晌，最終她先起身：“我要回去了，主任還催。你……自己保重。”

蕭辰站起為她拉椅子，顯得有些局促，“好，那再見。”

她踏出咖啡館時，內心五味雜陳。她清楚他對自己的感情，也看到他想要改變。但她亦難忘那些年反復的創痛，更何況，她與方澤宇也在曖昧交往。該如何抉擇？只怕無人能給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