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喜堂

“一拜天地——“

喜娘尖銳的嗓音穿透滿堂紅綢，沈清璃頂著沉重的鳳冠，在喜婆攙扶下緩緩下拜。金絲繡制的嫁衣逶迤在地，映著滿堂紅燭，卻襯得她臉色愈發(fā)蒼白。

“二拜高堂——“

她透過珠簾縫隙，看見繼母柳氏端坐上首，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堆滿虛偽笑意。身旁的繼妹沈清瑤一襲粉色衣裙，正親昵地挽著父親的手臂。

“夫妻對拜——“

轉身時，沈清璃忽然對上沈清瑤含笑的眼眸。那笑意未達眼底，像淬了毒的蜜糖。她心頭一顫，卻見沈清瑤紅唇輕啟，無聲地說了三個字：“去死吧。“

劇痛驟然從腹部炸開。沈清璃踉蹌著抓住新郎官裴景明的衣袖，卻見他冷漠地抽回手，任由她跌坐在滿地血泊中。鳳冠摔落，珠玉四濺。

“姐姐怎么這般不小心？“沈清瑤驚呼著上前，指尖卻狠狠掐進她流血的傷口，“大喜的日子見紅，多不吉利啊。“

鮮血浸透嫁衣，沈清璃望著滿堂賓客冷漠的臉，父親別開的視線，繼母得意的笑容。最后映入眼簾的，是沈清瑤俯身在她耳畔的低語：“裴哥哥早就是我的人了，你這嫡女的位置，也該換人了。“

“轟——“

驚雷炸響，沈清璃猛地睜開眼。雨水拍打在雕花窗欞上，她顫抖著摸向完好無損的腹部。鏡中映出十五歲的容顏——這是她及笄那年的暴雨夜。

妝臺上擺著明日及笄禮要用的白玉簪，正是前世沈清瑤用來刺穿她咽喉的兇器。窗外閃電劃破夜空，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恨意。

這一世，她要讓那些魑魅魍魎，都嘗嘗烈火焚身的滋味。

暴雨沖刷著青石板，沈清璃指尖撫過妝奩里的白玉簪。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前世喉間噴涌的溫熱。窗外忽有腳步聲漸近，她迅速將簪子藏進袖中。

“姐姐還沒睡？“沈清瑤提著琉璃燈推門而入，粉色寢衣上繡著并蒂蓮，“明日及笄禮的流程，母親讓我再來同姐姐確認。“

燭火跳動間，沈清璃注意到她腰間新掛的鴛鴦佩——正是前世裴景明定親信物。她垂眸掩住冷笑：“妹妹的玉佩倒是別致。“

“這是...“沈清瑤慌亂地捂住玉佩，忽然瞥見妝臺空匣，“姐姐的白玉簪呢？禮官說要用祖?zhèn)鞯聂⒆邮l(fā)...“

話音未落，窗外驚雷驟響。沈清璃突然按住她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妹妹很在意這支簪？“

“我、我只是...“沈清瑤吃痛松手，琉璃燈墜地碎裂。火苗竄上她裙擺時，沈清璃才慢條斯理地潑了茶盞。

尖叫聲引來了柳氏。沈清璃望著繼母精心保養(yǎng)的臉，忽然想起前世這雙手如何將毒藥灌進母親口中。

“瑤兒的手腕怎么青了？“柳氏眼神陰鷙。

沈清璃轉動著突然出現在掌心的白玉簪，鋒利的簪尖在燭光下泛著冷光：“妹妹方才摔跤，我拉她時沒控制好力道。“她忽然莞爾，“就像...這樣。“

簪尖擦過沈清瑤脖頸，留下一線血珠。柳氏倒吸冷氣時，沈清璃已溫柔地為繼妹整理衣領：“明日及笄禮，妹妹可要站穩(wěn)些。“

暴雨聲中，她凝視銅鏡里重疊的身影。前世沈清瑤就是在及笄禮上，借著攙扶她的機會將人推下高臺。而現在，那支染過血的玉簪正在她袖中發(fā)燙。

前院突然傳來喧嘩。管家慌張來報：裴家公子冒雨送來賀禮。沈清璃看著繼妹瞬間亮起的眼眸，輕輕摩挲著簪子上細微的裂紋——那里本該浸透她的血。

“真巧。“她對著鏡中人輕笑，“戲臺子還沒搭好，角兒就急著登場了。“

暴雨沖刷著青石板，沈清璃指尖掐進掌心。銅鏡里映著窗外忽明忽暗的閃電，將少女單薄的身影割裂成碎片。她突然伸手攥住那支白玉簪，冰涼觸感順著指縫滲入骨髓。

前世及笄禮上，正是這支簪子沾著她的血，被沈清瑤嬌笑著插回鬢間。當時滿堂喝彩，無人看見屏風后柳姨娘遞給女兒的眼神——像毒蛇吐出信子。

“姑娘，熱水備好了。“

丫鬟春桃的聲音驚醒了回憶。沈清璃看著鏡中這個前世為自己收尸的忠仆，喉嚨發(fā)緊：“去取些艾草來。“她記得明日柳姨娘會借口驅邪，在熏香里摻使人昏沉的曼陀羅粉。

雨聲中忽然夾雜瓷器碎裂的脆響。沈清璃披衣穿過回廊，瞧見廚房外沈清瑤正將食盒往小丫鬟懷里塞：“送去給大姐姐，就說我特意熬的安神湯。“

月光照亮食盒縫隙里滲出的暗紅，與前世毒發(fā)時的嘔血一模一樣。沈清璃冷笑轉身，卻撞進一雙溫潤眼眸——裴景明執(zhí)傘立在竹影里，肩頭落滿被雨打落的紫藤花。

“沈姑娘。“他遞來一方素帕，“夜露寒重。“

帕角繡著并蒂蓮，針腳與沈清瑤的荷包如出一轍。沈清璃想起喜堂上這人冷眼旁觀的模樣，忽然抬手打翻食盒。湯汁濺在裴景明月白袍角，暈開蛛網般的污痕。

“大姐姐！“沈清瑤提著裙擺沖來，卻在看到碎裂的瓷碗時瞳孔驟縮。沈清璃彎腰拾起一片沾著藥渣的瓷片，在沈清瑤煞白的臉色中輕笑：“妹妹這湯...怎么有股烏頭味？“

驚雷炸響，照亮三人各懷鬼胎的面容。裴景明皺眉欲言，卻被沈清璃截住話頭：“裴公子可知，烏頭堿見血封喉？“她將瓷片抵在沈清瑤頸間，感受著對方劇烈的顫抖：“就像這樣——“

“住手！“

柳姨娘的尖叫劃破雨夜。沈清璃松手任瓷片墜落，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拾起食盒里滾出的蜜餞。前世她就是在吃完這個后，當眾嘔血昏厥，落了個“命犯煞星“的惡名。

“姨娘別急。“她慢條斯理地咬破蜜餞，殷紅汁液順著唇角滑落，“不過是...櫻桃漬的糖霜罷了。“

檐下燈籠劇烈搖晃，將沈清璃的影子拉長成索命的厲鬼。她盯著柳姨娘攥皺的帕子，那上面還沾著未拍凈的曼陀羅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