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那夜,你為何要逃?“裴景明聲音沙啞,指腹摩挲著她腕間紅痕。祠堂燭火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底暗潮洶涌。沈清璃別過臉去,石榴裙上的鎏金扣卻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叮當一聲砸在青磚上。
窗外雨聲漸急,裴景明忽然俯身,鼻尖幾乎貼上她耳后那點朱砂痣。“你可知我尋這枚七星烙印,尋了整整三年?“他氣息灼熱,燙得沈清璃耳尖發顫。供桌上的燭臺突然傾倒,融化的紅蠟如血淚般漫過褪色的合婚庚帖。
沈清璃突然輕笑,染著丹蔻的指尖劃過他腰間玉佩。“世子既認定了是我,可知那夜蒙面人為何要救你?“她話音未落,裴景明已擒住她下巴,卻在觸及她眼底水光時驟然松手。祠堂梁上懸著的青銅鈴無風自動,驚起檐下棲雨的寒鴉。
雨幕中傳來金戈碰撞之聲,裴景明反手將沈清璃護在身后,劍鋒挑開破窗而入的第三支箭。箭尾系著的素箋被雨水浸透,漸漸洇開“沈清瑤“三個模糊的字跡。沈清璃突然攥緊他袖口,指尖冰涼如三年前雪夜里的那支箭鏃。
“現在走還來得及。“她聲音輕得像是嘆息,耳后朱砂痣在閃電照耀下艷得刺目。裴景明卻笑了,玄鐵扳指擦過她頸間齒痕:“三年前你替我擋箭時,可沒給過我選擇的機會。“祠堂外腳步聲漸近,他忽然扯斷東宮云紋的暗扣,將大氅裹住她單薄的身軀。
最后一支桐油箭釘入供桌時,沈清璃腰間的錦囊突然斷裂。羊脂玉佩墜地的瞬間,裴景明看清了背面那道裂痕——正是當年毒箭留下的痕跡。雷聲轟鳴中,他俯身拾起玉佩,卻聽見沈清璃低語:“世子可知道,七星烙印若是成對出現,意味著什么?“
雨幕深處傳來熟悉的玉鈴聲響,裴景明瞳孔驟縮。三年前雪夜里的蒙面人,腰間也曾系著這樣的鈴鐺。
沈清璃突然拽住裴景明腰間絳帶,染血的鮫綃纏上他腕間青筋:“世子若真想知道答案,不妨先解釋這個——“她翻掌亮出半枚青銅虎符,暗紋與他懷中的另半枚嚴絲合縫。
檐角銅鈴突然急響七聲,裴景明劍穗上的玉墜應聲而裂。沈清璃趁機將虎符殘片抵在他喉結:“三年前你親手摔碎的定情信物,為何會出現在東宮暗樁身上?“她指尖發力,虎符邊緣在他頸間壓出細線血珠。
供桌下突然傳來機括轉動聲,十八盞長明燈齊齊轉向裴景明。沈清璃退后半步踩中機關,青磚下露出鎏金箭匣——正是當年射穿她小指的連環弩改良版。她突然輕笑:“現在輪到世子做選擇了,是追查七星烙印的秘密,還是先解決這些...“話音未落,箭匣已彈開三寸。
裴景明玄鐵扳指突然迸出火星,擊偏第一支淬毒弩箭。他反手扣住沈清璃后頸迫她低頭,第二支箭擦著她發間素銀簪釘入墻內,簪尾珍珠應聲而碎。“你故意激怒機關。“他聲音里淬著冰,“就為試探我會不會救你?“
沈清璃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他腰間玉佩的裂痕處。羊脂玉遇血竟浮現出暗紋,正是七星烙印的另一半圖案。“當年那支毒箭...“她喘息著抓住他劍穗,“根本就不是沖著你來的。“
祠堂梁上突然墜下七尺白綾,綾上墨字被雨水暈染成“弒君“二字。裴景明揮劍斬斷白綾的剎那,沈清璃已閃至供桌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刻著東宮印的匕首。她刀尖挑開自己衣領,露出鎖骨下方另一枚朱砂痣:“世子現在看清楚了?這才是完整的七星陣。“
暴雨沖垮了西窗欞,數十枚鎏金扣隨水流涌入室內。裴景明踢翻供桌擋住暗箭,突然發現每枚金扣內側都刻著“沈清瑤“的小字。沈清璃的匕首已抵住他后背:“三年前雪夜,真正的沈清瑤根本不在京城——“
青銅鈴音突然在耳畔炸響,裴景明袖中暗器擊落第三波弩箭時,沈清璃已割斷他腰間玉佩絳繩。她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劃過玉佩裂痕:“毒箭要殺的是身負七星烙印之人,而世子你...“突然將玉佩拋向箭陣中央,“不過是誘餌罷了。“
檐角殘鈴尚在震顫,裴景明指腹已撫上頸間血線。青銅虎符的寒意還貼在喉頭,而沈清璃最后那句話像淬了毒的銀針,精準刺入三年來最隱秘的疑竇。他彎腰拾起裂成兩半的羊脂玉佩,雨水正將血跡暈染成七星連珠的完整圖案——與沈清璃鎖骨下的朱砂痣分毫不差。
祠堂外傳來弩箭卡簧的輕響,十八盞長明燈突然同時熄滅。裴景明玄色錦靴碾過滿地鎏金扣,在刻著“沈清瑤“三字的金片前驟然停頓。東宮暗樁、七星烙印、改良弩機......這些碎片在腦中急速重組,最終定格在三年前那個雪夜——當他從毒箭下搶回那枚虎符時,懷中人后頸分明沒有這顆朱砂痣。
“世子竟現在才想通?“沈清璃的聲音忽遠忽近飄在雨幕里,素白中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猙獰的箭疤,“當年東窗事發,需要個身負七星紋的替死鬼。“她反手將匕首擲向供桌,刀柄東宮印鑒正壓在寫滿罪證的鮫綃上,“而您親手摔碎定情玉時,可曾想過那上面淬的是孔雀膽?“
裴景明突然暴起劈開箭匣,七支淬毒弩箭呈北斗狀釘入地面。他劍尖挑起染血的鮫綃,布料撕裂聲里露出半幅邊防布陣圖——正是三年前他親手交給“沈清瑤“的那張。檐外驚雷炸響,電光映亮他袖中突然出現的半塊青銅兵符,與沈清璃留下的殘片拼成完整虎形。
“所以...“劍穗玉墜終于徹底碎裂,裴景明踩住機關核心的鎏金扣,“當年真正被毒箭鎖定的七星宿主——“暴雨沖刷著沈清璃留在青磚上的血腳印,延伸向供桌后方暗門。他忽然輕笑出聲,腕間青筋暴起捏碎金扣:“是故意讓我看見鎖骨烙印的你?“
暗門閉合前最后一瞬,有素銀簪破空而來釘在他腳前。簪尾珍珠碎裂處,露出半枚刻著“璃“字的東宮密令。裴景明彎腰時,十八盞長明燈突然復燃,火光照亮供桌底部新出現的血字:誘餌已成,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