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沈從善受到林家人熱情的招待,黍米飯是滿的,各種綠油油脆爽的野菜,腌咸菜腌蘿卜,一個個烤好的紅薯和玉米。
雖然沒有葷腥,但也擺了滿滿一大桌。
林老爹并不急著說事,而是招呼她和女婿:“來來,吃菜吃飯,都多吃點。”
沒錯,林嬸子和周大虎都被林老爹喊來作陪。
“多謝林爺爺。”沈從善又對吳老太笑,“這么多菜,辛苦阿奶操持了。”
沒想到自己會被夸,吳老太笑得合不攏嘴,看著她的眼神那叫一個慈愛:“你這孩子,可真懂事!”
她立馬就把一碟糖炒黃豆推過去,不顧自家孫子孫女眼巴巴的眼神,一臉的笑。
“來來,你們小孩子就愛吃這種甜的,都給你!”
這一頓飯可謂是賓主盡歡,至于那碟糖炒黃豆,沈從善并沒有碰,她把碟子遞給離開的金花,讓他們幾個孩子自己分。
吳老太看到時,不得不心里贊一聲,再瞅一瞅捧著炒黃豆歡歡喜喜出去的大孫女,和同樣年紀已經開始和大人談事的沈家小子,不得不羨慕幾分,可又知道這種成長蘊含了多少苦痛。
一時間,又覺得自家孩子傻樂就傻樂吧。能樂呵一輩子,縱沒有大出息,也是種福氣嘞。
“我只要你們收獲的三成作口糧就行。”沈從善說。
林嬸子一驚,她之前可不知道,立馬便道:“不行,這也太低了。”
她就不是那種損人利己的人。
林老爹也道:“鎮上那些地主好點的都要平分,你只要三成,確實少了。你這太吃虧。”
“地主和我哪一樣。”沈從善笑了笑,“自我家遇事,嬸子幫了我許多,我又怎好占你們便宜。地是我的,辛苦勞作的卻是你們。拿三成的收獲夠了。”
林老爹哪不明白,人家給的便利,是看在閨女的面子上呢。
“這樣吧,你那屋子開火不容易,以后就在我家吃,我們吃啥你吃啥。”
一個小伙子,能吃著呢。這樣就不算占小孩便宜了。
沈從善卻是搖頭,“不用了,以后我是想著重建一座磚瓦房,還需要幾位叔伯幫忙呢。且我這身體,日后有需要的力氣活,像是挑水,恐怕還要勞煩幾位叔伯,就怕您嫌我麻煩呢。”
一聽,不說林老爹,就是林大他們都松快不少。他們都是老實人,可干不了占人便宜的事。
沈家小子需要他們干活更好,他們啥都缺,就不缺一把子力氣。
事情談妥,林嬸子和周老大回周家,沈從善也拒絕了林嬸子的好意相送,迎著月光,獨自走在路上。
她對林家說需要他們幫著干活不過是原因之一,主要也是給自己找個依仗。
別看村里人大多都不錯,不至于欺負她這個伶仃孤兒。但一個村里,肯定是有好有壞。
因此,林家就是一個好選擇。
他們人多,林嬸子的幾個哥哥長得高大有力,難得感情也不錯,有他們來往茅草屋幾次,一些宵小也不敢欺上門。
別看她現在一窮二白,村長可是送了她一袋糧食,還有村人給的碗什么的。
就怕有人想著不搶白不搶。
她從不低估人的惡念。
沈從善伸出手,看著淺淺月光下瘦小的手,手指曲起,緩緩攥緊。
說到底,還是目前的她太弱小,才需要借別人的勢。
但是,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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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三哥就領著幾個弟弟來到沈家的地,開始干活。
周圍的人無不是愣了一下:“林老三,你們這是?”
林三哥憨笑:“沈家小子把地租給我們種了。”
眾人驚訝,雖然早有風聲傳沈家小子干不了活,要把地租給別人種,但沒想到這么快,第二天人選就出來了。
一個老人皺眉:“糊涂!有地不種反而租給別人,沈家那小子怎么想的!”
地是農民的根本,好好種糧食才能保證自己不餓死。她一個沒了爹娘,沒有宗族依靠的孤兒,不想著好好種地,倒學起人家地主的做派來。
倒是也有人理解,勸老人:“這也能理解,就沈家小子的身子骨,與其說是干活,還不如說是添亂。到時候掙的糧食抵不了生病的藥錢,都沒地哭。”
“是啊是啊,誰不知道沈家雙胎中的哥哥自小體弱,連門都不常出,我家小子還說過他跟個姑娘似的,天天屋里憋著。”
總而言之,雖然不怎么贊同,但也能理解,甚至同情。
一個不能干活的男娃,又沒其它的本事,這不就是廢了嗎。
而此時的沈從善,正朝著山上的方向跑。
路過的嬸子看得稀奇:“沈家小子,你這是干啥呢?”
“何嬸。”沈從善抬袖擦了下浸到眼角的汗,喘著氣,指著背上的筐子笑著說:“我這不是身體太差了,想著跑跑鍛煉鍛煉,順便去山上摘點野菜。”
何嬸了然點頭,現在桃山村誰不知道沈家小子體弱。要不是身體太差,能把地租給旁人種。
再看這一臉汗的,嘖嘖。
“誒,累了就休息啊。”可別跑著跑著,暈哪個旮旯去了。
“嗯,我會的,嬸。”
路上又遇到幾個大娘婆婆,沈從善同樣解釋了。直到周圍沒人,原本喘著氣慢跑的她突然加快速度,來到村人們常上的山。
原主之前也在這里挖過野菜和蘑菇,沈從善拿下背上的筐,從里面拿出一把柴刀,這還是從燒毀的沈家扒拉出來的。
燒壞的手柄換個新的就好。
她砍下一根細竹,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始拿著柴刀打磨竹子,一開始還有些磕絆,手指幾次劃過刀刃,落下一道紅色細痕,漸漸地,好似找回手感,動作變得流暢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手中的東西逐漸成型,是一支小巧簡單的竹制袖劍。
沈從善手指拿著袖箭,朝著一棵樹對準,按下機關,“咻——”,竹箭入木,發出“duane”的一聲。
她起身走過去,拔出那跟竹箭。看著樹上被射出的小洞,略遺憾,若是有好的材料,它的殺傷力會更大。
望著手中竹箭,她忽然想起前世。
她是知道的,一直有人說她古怪,既不愛華服珠寶,也不愛美酒佳肴,偏又能放下一切事物。
好好一個姑娘家,偏愛找刺激,不是跳傘攀巖,就是去國外的野外生存,還不愛與人結伴。
這個強勢闖入他們圈子的人,一如既往地,不在意自己的格格不入。
聽說她的養母也是個奇怪人。
哦?所以是一脈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