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忽然想起了李察這個人,他和麗娜在一起那兩年,其實這人有留下痕跡。
他也是麗娜的客戶朋友圈中諸多大小老板中的一位,但李察顯然不是逢年過節(jié)送上土產(chǎn)的鄉(xiāng)下小老板,也不是校友會創(chuàng)業(yè)那一掛,李察,是帶著有點老錢的神秘色彩的,傳說中的上海老克勒那一路數(shù)的。他很低調(diào)的開著一輛英國老牌logo是個美洲虎的老爺車,清新的薄荷綠,頗為不俗。他不太像那時候像蜜蜂圍著花朵轉(zhuǎn)的小老板們,基本不出現(xiàn)在跟麗娜相關(guān)的大的社交場所。
他倒是會半夜,開車來樓下載她去知名的餐飲潮店一條街吃夜宵,安排的當(dāng)然都是認(rèn)識的老板和主廚的精致料理,各種offmenu的新鮮把戲。個性化的服務(wù),個性化的菜單,主廚親自下場迎客,那時候李察就拿捏了精致都市女性最吃的儀式感,特別感,被當(dāng)作公主對待的尊貴感。
麗娜對李察,基本也算是隨叫隨到,跟D在一起的時候也會以“見客戶”的理由匆匆去赴約,以他倆若即若離的關(guān)系,D也沒太計較,但他大概也留意到了時不時停在樓下的薄荷綠的車影。
關(guān)鍵是,李察帶麗娜去過的餐廳,俱樂部,都像是刻了麗娜的芳名,麗娜帶朋友們?nèi)サ臅r候,總是給足了VIP的面子,讓麗娜臉上很是有光。市中心燙金地段的社交名媛,大概也就是這個感覺吧。
老男人花小姑娘的劇本,在那個時代簡直就跟路邊的咖啡店一樣,花樣不斷的翻新,但其實每杯咖啡的價格很多年大抵是沒有什么太多變化。道聽途說中,麗娜跟李察持續(xù)這樣的神秘戀人的關(guān)系,也大概有好幾年。畢竟作為一個有點身家的男人,需要顧及的各方利益還是很需要掂量。
要想通過婚姻參與社會財富的重新分配,大概也是那個時代,小康家庭的小姐們階級躍升的一種機(jī)會,但在上海這樣大都會,競爭是非常激烈的。如果是老錢,看的東西就更多了,麗娜這樣的姑娘很清楚,她需要的付出,不僅僅是她個人的本錢,更需要耐心,手段和不顧一切的決心。
“這個決心,大概她在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下定了吧。”D苦笑著對自己說。
他從回憶中,回到現(xiàn)實,X已經(jīng)離開了,只有E還在悶聲吸著量子煙。
空氣中咖啡胡椒的味道,彌漫開來,這時卻有種特別的苦澀感。
“人的命運就是這樣,你以為你坐上了高速向上的電梯,等你還沒反應(yīng)過來,電梯就開始自由落體下墜了。“
E感慨了一句。
”她如果是個聰明人,現(xiàn)在就要想辦法了。留給她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D忽然心頭一緊,那種感受,是闊別許久的一種說不出的,難過。他不斷提醒自己,只是一個“觀察者”。
“你說的那個轉(zhuǎn)讓股份的事情,能有多大幫助?”D繼續(xù)問E。
“我跟X算過,可以幫她們爭取一點時間,做一些騰挪,但是本質(zhì)上解決不了大問題。”
“其實”,E認(rèn)真的看了D一眼,“主要看她老公對她的態(tài)度了,但是人性這玩意兒,不到這種時刻,你永遠(yuǎn)也看不懂。”
D還是沒有罷休,再繼續(xù)追問,“那最壞的情況,他會怎么做?”
E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說,這不是明擺著么,“他很有可能一直都讓她參與到他的生意里,比如子公司的法人,或是貸款的申請人,這種方式基本他的債務(wù)會也分擔(dān)到她身上。如果他徹底潛逃出境,抹去身份的話,作為配偶和直系親屬,她可能要承擔(dān)大部分他的債務(wù)。”
D明白過來之前E的過激舉動,原來她的確是有先見之明,倒也不再生氣她操控他的“專屬客服”身份了。
他們倆對視了下,嘆了口氣,兩個人一起往向遠(yuǎn)方,無盡的地平線的遠(yuǎn)方,他們似乎確信那里什么也沒有,但也只能好像有什么似的張望下,就像意識里無限升起的霧氣,零號世界的一切顯得清楚又模糊,他們像在一個氣泡里,能看到一切,卻無法觸碰任何。
良久,E搖了搖頭,似乎想抖落一些喪氣的情緒。
“如果我們做不了任何事情,或許我們可以影響其他人來做。”
“你,在零號世界,總有幾個朋友吧。”她轉(zhuǎn)向D,感覺還沒有放棄。
D想到零號世界除了麗娜以外的部分,他似乎很難舒展自己的思緒,就像去過去的路忽然被一片荒原橫亙著,他每次打開一條思緒的路,就需要努力開路。他心里也是默默呼喊:“是啊,我最好的朋友們,你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