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們決定先找小羅。

小羅，其實是個昵稱，取材自“田螺姑娘”，小羅也算是個叛逆文藝女性吧，年輕時候，因為想要一段“隱秘”的戀情，硬是藏在當時的男票跟人合租的一間臥室里，感覺像是個家里沒人了才出來活動的“田螺姑娘“。當時跟她前男票合租的正是D。

小羅年輕的時候情路略為坎坷，也有過遇人不淑的年月，但D一直扮演的角色就是那個隔壁對田螺姑娘如隔岸觀火一般冷漠卻又克制的損友角色。但麗娜和小羅卻因為D而認識，成為一對好閨蜜，很多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顯得多余倒像是D。

女孩子之間很多時候基于信息素傳播而滋生的黏黏膩膩的感情，D大抵是很難理解的，三人的組成倒是很符合小年輕熱熱鬧鬧的社交場景，他們常常三個人出入各種社交party玩樂場所，D那時候就是進可攻退可守的自如感，源于不需要亦步亦趨的揣測麗娜的心情，她有小羅陪著，他就大可以享受當下，甚至可以跟其他女孩打情罵俏，聊騷一下。麗娜和小羅兩個人似乎也能玩的很開心。

小羅跟麗娜還有D膩在一起，玩樂了兩年，忽然有一天正兒八經跟兩人說，自己要結婚了。讓兩人大跌眼鏡的還有，新郎似乎是個圈子里的邊緣人，根本不是小羅之前那些文藝至死，才華橫溢的前男友們那一類型，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實人，還有，他居然是個隱型的富二代。這一點，讓麗娜也頗為震驚。小羅還有著洞悉一切，看透社交場，并一伸手，就是同花順，瞬間收割的手段，這跟她一起玩樂的兩個人完全沒有看出。

就這樣，隨著，小羅的嫁人，也基本淡出了從前的圈子。據說她先生這兩年也是投資實業，漸漸一步步做成成功企業家的樣子，小羅兒女雙全，賢內（外）助做的有模有樣。

年輕時代，回想起來，倒像是一段段加了濾鏡的電影膠片，光怪陸離的絢爛，只有當歲月沖刷去了記憶里青春歲月每個人的幻影，才留下了一些更真實的樣子。

D想到這里忽然感覺自己的記憶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可靠，小羅的形象終究還是模模糊糊，當年那么親近的一個人，卻像從來不曾完全了解。這個不確定感，似乎也能投射到麗娜身上，他也許并不了解她，而一切都像是那么遙遠的過去了，在那片荒原之后，他不知道他現在這個觀察員的角色還能改變什么。

因為E的積極推動，他們終究還是想辦法從別的智能客服手上拿到了小羅的客戶服務的案子。她倒也沒要求“專屬客服”，難題來了，如果是普通客服，就有點難給她夾帶點信息了。況且兩個人是否現在還聯系，D也不得而知。

只有E還滿懷希望。

“她家或是她先生的公司，總得有點需要智能客服服務的項目，這個只是時間問題。”

果然緊接著就發生了，因為某軟件公司后臺系統故障引發了全球大量企業的藍屏事件。

元宇宙全員上線，加班，忙爆了。D也如愿以償的接到了小羅公司來的報修電話，他很小心的將加密鏈接直接投遞到了小羅本人的郵箱，當然是以測試郵箱為借口。

小羅作為行政總監，果然帶著大內總管的范兒投入到報修，測試及溝通的工作中來，一般的公司都會讓IT背這個鍋，可見小羅的親力親為。

緊接著，電話那頭，傳來小聲的驚呼，當然是小羅的驚呼，因為是在辦公場合，完全不夸張。

”怎么出了這么多垃圾郵件？”她喃喃自語到。

D這邊從容的解釋：“因為系統中斷了一段時間，所以可能會有忽然下載積壓的海量郵件。”

“當然，遇到可疑的釣魚/木馬郵件也可以隨時咨詢我們。”

“我這里就有一封，感覺是轉發的詐騙郵件吧，有很多紅字和表情符號。“小羅不解的問，但也是壓低了嗓音，絲毫不想讓別人聽見。

“需要我們幫您確認下么？”D繼續照本宣科。

小羅謹慎的拒絕了。“我確認了下不是，不需要了。“

緊接著，她迅速掛斷了電話。

D輕輕舒了一口氣。他殘存不多的直覺告訴他，小羅看懂了并完全領悟了此事的嚴重性。

接下來，就只能等了。

因為最近客服們加班很多，戶外廣場上抽量子煙的人也忽然多了很多，D站在外面習慣性的伸展了下肩頸，有點可笑，在這里哪有什么軀體的疲勞，說難聽點，他們都是精力無限的牛馬。

最近零號世界接連發生的各種“黑天鵝”事件，也嚴重的影響了元宇宙的秩序，應該說零號世界的墑增問題，把元宇宙都快搞亂了。不過，最近又增加了新的幾批智能客服來緩解大家的業務壓力，不過，是不是也從某種程度說明，那邊離開的人越來越多了。

“不是死的人多了，是非正常死亡的人多越來越多了。”E不知道啥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又站在他旁邊說風涼話了。

看到她，D很自然的開始擔心，是不是又有啥事情發生了。他現在已經習慣了E作為各種元宇宙各種奇特事件的話事人，他對這的了解，感覺全靠E的輸出。

E一邊狠狠的吸著量子煙，一邊皺著眉毛在思考：”挺奇怪的，零號世界越垮，我們這越熱鬧，都快能熟人見面了。“她的語氣里凈是嘲諷。

可是誰又希望在這碰到自己真正關心和愛的人呢。D忽然這么想。

他沒有說出口，他不想讓E看出他對那個世界還有些隱隱的牽掛。

他這時才看到，廣場上這會兒人還挺多的，逐漸有點不太像他剛來的時候那種清冷寂寥的畫風。一些新來的，感覺跟他剛來的時候一樣，一臉孤寂和麻木的在廣場上晃蕩，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要做什么。

而現在他，是不是逐漸有了些目的感，企圖心，他也不知道。

“另外，X跟我說，麗娜那邊，有行動了。”很突然，這句話一下子把D沉浸在的麻木的氣氛給打破了。

E走了過來，低聲說著：“她在出售手上的一些公司的股份，很小心的，搞不好也是瞞著她老公。”

“夫妻到后來都是這個樣子么？”她冷笑了兩聲，斜著眼睛看著D。

“誰知道，我又沒結過婚。”D自衛般的哼了一句，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那么李察，什么動向，會離境么？”D覺得這信息還是不夠讓人放心，趕緊又追問了一句。

“還不明確，和他相關的網絡活動最近不太活躍，X也覺得很奇怪，要么就是真的很沉的住氣，要么就是已經在我們能觀察的范圍以外了。”

這消息感覺說了跟沒說也沒啥區別。D心里覺得。

反正一切在表面上就是緩慢而無聲的在變化著，但一般這樣的表面之下其實潛伏著很可能是波濤洶涌暗流涌動的各種人類行為，D很無奈的覺得，這些在元宇宙這樣的地方是沒法看到的，因為就算他們有一個上帝視角，但也無法看到真實在發生的一切。

就這樣又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D的專屬客服界面在很久之后，忽然又出現了呼入的電話，來電的就是麗娜。

“您好，這里是XXX網絡，您的專屬客服工號XXXXX，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的？”D打開了智能語音助手。

“我打算終止這個協議，你們請師傅上門來取回所有設備吧。”電話里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非常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