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關(guān)閉了這個專屬客服的案子，最終在麗娜的“終止協(xié)議原因“這一欄，他選擇了”用戶搬家“。

干凈清晰，之前這個給他帶來差評和低于績效考評分數(shù)的案子終于關(guān)閉了。

終于可以告別一段時間的加班生活了，D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后，本來期待自己的心情會變得輕松，但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自己又逐漸回到那個，意識沉重，渾渾噩噩般牽線木偶一般的自己。

即將下班的廣場上，感覺人又少了起來，據(jù)說元宇宙在之前的一周也完成了一次系統(tǒng)升級和組織架構(gòu)重組，利用績效考核機制也淘汰了一大堆不合格的智能客服。

當然這一切也是E說的，他們組的元指導(dǎo)在靈修會議上什么都沒說，很巧的是，他們小組的似乎劣汰率為零，之前常常被警告的E現(xiàn)在已然是小組的精神領(lǐng)袖了，完全沒有要被淘汰的意思。

但也不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隱隱的如D的直覺，有一些事情正在飛速發(fā)展著。

“X被清洗了，他之前的記憶好像說被處理的不太好，以至于他現(xiàn)在一些反應(yīng)太極端了，系統(tǒng)覺得他有風(fēng)險。”這天在快下班，在戶外，E看到他忽然急急的說。

她又狠狠的抽了兩口量子煙，她最近換了一種味道，一種很抽象的叫“冷酷仙境”的口味，感覺聞上去也很中二，是一種橘子汽水加風(fēng)油精的味道，非常詭異，似乎也反映了一部分E最近的情緒。她最近好像暗暗在忙活什么，讓她很煩躁，但她什么也沒對D講。

”被清洗的客服會被送去哪里？”D很好奇的追問。

“不知道，被清除所有的意識，只做為運算元件？我也不知道，他那種智商的大腦，大概率也不會被作為垃圾清理掉吧。”E聳聳肩。無奈的有點絕望。

接著，E繼續(xù)說，“他走之前，傳過信息給我，他說麗娜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境了，帶著孩子。”說完她認真的看了D一眼。

看到D驚訝又有點放心的眼神。

“李察已經(jīng)被拘留了，感覺有人給了警方一些證據(jù)，他怕是要進去呆一段。”她輕描淡寫的又補了一句。

D略有震驚，雖然他在收到麗娜的最后一通電話后，考慮到了各種的可能性。但是這個劇本的走向，也是他沒有想到的。他覺得麗娜那樣著女人的行為，好像永遠都是他無法預(yù)測的，超出他的想象范圍。

他忽然有點失神，站在那里許久沒有說話。

E湊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的安慰道：“這樣不是很好么？她還是很聰明果斷的幫自己找到了退路啊。李察也是活該，他們都是各種政策紅利的既得利益者，到了清算的時候，也是要還回去的。”

她的話里充滿的江湖氣，感覺不是她的原創(chuàng)，更像是從她嘴里重復(fù)了X曾說過的話。

D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此時的感受很復(fù)雜，他又像是為麗娜逃過劫數(shù)感到慶幸，但同時又為自己對麗娜的有限的認識感到陌生和奇怪。

”還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他無奈的搖搖頭。

“你是不是覺得總是能感知到事情將發(fā)生的方向，但總是不能用上絕對的手段去改變它？”E忽然似笑非笑的看著D。

“而你沒有想到，像麗娜這樣的人，就能決絕的用上這些手段。”她繼續(xù)說著，她眼睛里忽然閃過一絲光。

D覺得那絲光線，好像一下投進了自己心里一些一直在隱藏的角落。像是審訊室照著犯人的惱人的光線。

他躲避似的扭過了頭。

“我可能一直是個怯懦的人吧。”他小聲說著。

他慢慢離開了廣場。他覺得再待下去，他可能精神會有點崩。

E在他后面對他喊了一句什么。他似乎也沒有聽清。他只想迅速的離開那里。

他希望重新陷入深睡，或是無意識的下沉，讓意識滑落到水底。

當然接下來，一切都是那樣發(fā)生的。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又是一天的10點鐘了，他繼續(xù)著作為一個不知疲倦的智能體的牛馬生活。

只是今天一切聽上去都是那么平常，每個客服電話都不超過兩分鐘，都是各種心平氣和或是直接掛機的用戶。再也沒有那些充滿情緒或是態(tài)度的聲音，就像她的那種。

直到靈修會議的開始，他才開始覺得有一點不對頭，這個會議室里，為什么沒有了E？！

元指導(dǎo)只字不提，其他的客服也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只是沒有了E！

會后，他沖去了廣場，還是寥寥幾個在廣場上如游魂般溜達的客服，但他們每個人都不是E。

E，就這樣憑空的消失了。

D有點不信任自己的意識。他開始懷疑，是不是系統(tǒng)對自己的意識進行了修改。或是沒有做什么修改。

周遭的一切都沒有了E曾經(jīng)存在的痕跡。名為F的客服非常自然順暢的排在D的后面，不管在靈修會還是各種系統(tǒng)排序中，似乎大家都已經(jīng)忘記了D和F之間，還有個E！

為什么只有我記得？為什么只有我？D每天掛機之前都會問自己很多遍。他多想自己刪除掉這段跟E相關(guān)的記憶。這樣他就不會滿腦子有如此多的疑問。

這些疑問，每天都在繼續(xù)，完全沒有要忘記的意思。

D開始厭倦這樣的客服生活，他常常會有種”悶“的要爆炸的感覺。時不時的，他也會在短暫的客戶服務(wù)通話中，忽然大腦當機，開始失控，說一些在客服手冊以外的話，也會時不時的像E從前一樣諷刺下客戶的極品行為。他開始變成小組的后進生，那個靈修會上會被元指導(dǎo)警告威脅的客服。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忽然這么做，隱隱間他覺得可能他的意識可能覺得，這樣會被送去E被送去的地方。

他也開始被元指導(dǎo)指派著去做一些系統(tǒng)底層清掃的”臟活“，雖然不懂編程，但是多年在零號世界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的經(jīng)驗，也讓D輕易的看到一些其他客服留下的痕跡，大家果然都默默的也時不時做點影響零號世界的小動作，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加個塞，差個隊，甚至有人也會”整盅“一般攪黃一些商務(wù)或是個人的活動。

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所有看上去已經(jīng)的了無牽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客服，也有各種企圖，各種想法，各種”無傷大雅“的小手段。說”無傷大雅”也的確是因為他們的這些小動作，對于零號世界的所有事件發(fā)展只是時空上的一點小褶皺罷了，根本起不到影響關(guān)鍵事件的能力。

但是，零號世界似乎也真的被元宇宙影響過，系統(tǒng)底層未被刪除的一些cookie記錄了發(fā)生不久的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引起了元宇宙的一些根管理員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