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了教授的降噪師角色，D覺得忽然明白零號世界那些算法控制的社交平臺，為什么還是因為偶有些莫名其妙的爆款，而讓創作者趨之若鶩的原因。越是規律參不透，越是讓人想嘗試。

想起最后那幾年，還在零號世界的D，曾經也嘗試滑雪沖浪的戶外極限活動，所謂大家嘴里的快樂，初期那些很不線性的表現曲線，讓大家都欲罷不能，因為極限運動的非標準化，以至于大家的進階及體驗都是很不一樣。比如D很滿足于“無痛”式低成本體驗，帶來的自由自在享受自然的感覺，雖然大家都把他這種極限運動的參與程度稱作為旅行式打卡。而D的一些好朋友，則更不惜以一些代價更大的方式獲得在極限運動中進階式的體驗。除了小跌小撞，還有在尋求進階過程中精神和身體投入的巨大能量，當然也有“痛苦”的代價，但據說是比廉價的多巴胺更高級稀缺的內啡肽產生的完整方程式。

想到這些，D的任務欄又進了新的待審核作品，他下意識的點開，白茫茫的一片，音樂響起，似乎是北歐某小眾樂隊的知名曲目，非常適合配合雪景做BGM，這個作品，是一系列空靈靜寂的山上的積雪，樹掛，還有很少見的冰雪完全包裹的樹呈現snowmonster雪怪的樣子，這地方應該是日本，緊接著節奏變化，遠處出現了穿著紫色滑雪服的單板滑手，飄逸自如的操控著像一塊沖浪板一樣的燕尾形雪板，滑出一道淺淺的弧線，揚起一陣雪霧，灑在鏡頭上，鏡頭外的D似乎也感受到一陣涼意。他剛有點遲疑，這貌似不是我這個垂類的內容嘛。

此時系統劃過一條信息欄，是一條協同審核的信息：系統對BGM合規及版權問題提出違規警告，請音樂垂類算法師再次審核。”

很快全息傳感器那頭傳來一陣咖啡胡椒味的量子煙味道，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菜鳥，把聲軌分離了聽。”

D用骨傳導模式播放音頻：溫泉流動的聲音、風穿過樹枝的變奏，雪粒揚起拍打在鏡頭上的聲音、遠處纜車吱呀的節奏……這些被算法歸類為“無效噪音”的段落，構成了0.8秒的奇特波峰。同時他也發現這首耳熟能詳的小眾清冷風歌曲的一些橋段被做了變奏，節奏型在滑手游走在樹林間的時候也發生了變化，其實應該算是把一首意料之中的BGM做了非常巧妙的改編。

“這還算是違規？機器聽不懂改編吧，哈哈。”還是E那桀驁不馴的冷冷口吻，她的聲音，感覺很有穿透力，在D的深海意識流里劃出一串冰藍色的漣漪。

D瞬間按下了推流鍵。不知為什么，這音樂的處理，這運鏡，這滑手的身影，都給他帶來很熟悉的感覺，但他又一時間想不出為什么。

E的新工位，像是在一座綠色的高山上，不同于D對深海意識流的偏好，E是個典型的山系靈魂，她的工作站的意識投射，是在陡峭的山脊上吹著的冷冽的風，周圍的一切都很飄渺，像是懸浮在空中的阿凡達世界的山。D和E的再次會面，是一個靜謐的樹屋，周圍的環境音是鳥叫和風聲，環境色是清透的綠色，黃昏的夕陽給綠色帶上了暖調，E懶散的半躺在秋千床上，叼著一壺康普茶的吸管。

“咱們的再就業，轉型都挺成功啊。”E伸了個懶腰，帶著點自嘲說著。

她遞給他一壺康普茶，“嘗嘗南美的味道，別老咱喝系統自帶的那破咖啡，還要規避品牌風險。”

D啜了一口，雖說都是意識投影，但這茶感覺溫度好像更熱一些。

“你覺得是不是做算法師比智能客服還是有意思多了。”E那熟悉的狡黠表情又竄上了她的臉。她才發現她亂糟糟的頭發也換了發色，是一種淺淺的青色，跟這個樹屋顯得特別和諧。

“人生要想過的去，頭上就得帶點綠。”她戲謔的順著他的目光指著自己的頭發。

“你知道么，我還碰到了教授。”D怕冷場似的分享了自己的最新經歷。

“教授？哪個大學的教授。。。哦。。。教授，坂本龍一啊。”E花了幾十秒反應過來，很明顯教授不在她關心的興趣范圍內。

“對啊，據說很多最近幾年去世的名人也都在這。”E撇撇嘴，“但他們應該都在做著比我們級別高很多，系統權限高很多的神秘工作吧。”

“那么教授告訴你元宇宙的秘密了么？”E忽然一本正經的認真看著D。

D只好照本宣科的說：“教授說我們是交響樂團需要的輕微走音的基準音。”

E哈哈大笑，”你們音樂人啊，真的矯情啊，哈哈哈。。。”而后她眼睛一亮，又默默的說了一句，“他倒是也沒有騙你。”

“我覺得我們就是給元宇宙帶來點微弱的“人性“，但又不致于帶來真的”人性“全部，畢竟我們都是死人了。”

“系統怎么說，你就跟它對著干就對了，反正咱們就是可控變量。”

“我以后看到好玩的作品，我都會叫你協作審核的，畢竟兩個算法比一個算法聽上去靠譜。”她又露出狡黠的笑容，感覺是個要去闖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