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舉辦了第一屆新秀大賽,堪稱香港樂壇大事件元年。自此,往后幾十年里,新秀大賽都在給香港樂壇輸送新鮮血液。
第一屆新秀比賽,是為了新興的粵語流行樂壇挖掘人才。因三位樂壇大佬坐鎮,權威電視臺錄制,首屆報名人數逾三千人,全是懷有大歌星夢想的少男少女。
初賽分為三個小組,每人僅有一分鐘表演。每一組有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把關,第一組是元崢,第二組是任知行,第三組是杜云峰。
首輪比賽在十樓錄音室,在三個錄音室里分組比賽,分六天進行,淘汰八九成選手,可謂是浪里淘沙。第一屆新秀歌唱比賽,無人清楚評委喜好,許多人甚至不知評委姓甚名誰,只一心做著大歌星的美夢。
首輪淘汰賽里,五音不全者不在少數,一開口如鈍刀殺人。
初賽第二日,小凌嫣排在568位,安初薇稍晚些,剛好是第六百位選手。在她前面的選手魚貫而入,入場前精神抖擻,出來后全員神情恍惚,讓人心驚膽顫。
等待中的每一秒,往往叫人心悸。
有些人趕不上,或沒勇氣來的,過號不候。
下午三點,總算輪到安凌嫣。
“第568位,安凌嫣。”工作人員扯著公鴨嗓喊道。
安凌嫣雖受邀參賽,亦無特殊待遇,同常人一般赤手空拳打天下。
有道是,泥潭困不住飛龍,深谷虎嘯驚山林。
小凌嫣向后望去,精準找到黃衫女子。對上小凌嫣的目光,安初薇攥起拳頭,以示鼓勵。凌嫣張大嘴巴,無聲地回應,初薇讀懂她的唇語:“決賽見!”
爾后,她提著氣走進錄音室。
錄音室擺了一張幾尺長的方桌,五個人坐在椅子上,C位坐著是元崢,兩邊是電視臺的高層與計分人員,后面站著幾位管理秩序的工作人員。
尋常人瞧見這個陣仗,通常嚇得不敢抬頭。安凌嫣自小特立獨行,龍潭虎穴也闖得,區區一個比賽算什么。一呼一吸之間,她平靜地掃視一圈,打量起臺上的評委,毫不露怯。
“各位老師好!我是安凌嫣。”說完后,她深鞠一躬,調整氣息,準備進入狀態。
“開始唱吧!”工作人員說道。
小凌嫣慢條斯理地拉開架勢,臉上掛著情,手上帶著做功,緩緩施展肢體動作,以最舒服的狀態唱道:
天涯呀海角
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哎呀哎呀
咱們倆是一條心
她入戲極快,帶著點唱戲的職業病,旁若無人地進入自己的世界,咿咿呀呀地唱著歌,尺寸感極好。
有些人一開嗓,便知其天賦異稟。
毫無疑問,安凌嫣就是這類人。
短短兩句,咿呀成調,唱出天涯歌女的心酸,感染力十足。
聽前面的選手說,剛唱兩句就被叫停。小凌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也不忘偷空看元崢的反應,等著人家叫停,見好就收。意外的是,地方并沒有制止,她只好一句接一句唱下去,竟唱完整首歌。
元崢本想按規矩叫停,一下子被唬住。內行人皆知,周璇的歌非常經典,但因其嗓音過于獨特,翻唱難度非小,想唱好殊為不易。這丫頭出口不俗,寥寥幾句勾勒出人物,轉音拖腔處理得圓潤優美,唱腔和音色不比原唱遜色,情感與技巧無可挑剔,有著遠超這個年齡的爐火純青,真是個中人物。
更有意思的是,少女眸中沒有欲念,只有勃勃生機,像是按捺不住的滿山春色。
這個眼神倔強的女仔,當真十五歲?
“你真的是十五歲?”元崢直截了當問出心中疑惑。
娛樂場所呆久了,會在一定程度被催熟。從外表上看,安凌嫣屬實不像十幾歲的孩子。小凌嫣機靈,知曉未雨綢繆,才能不失先機,早在賽前把證件放在口袋里。
元崢接過證件仔細一瞧:1970年8月8日生人。也就是,還差大半月,才滿十五歲。
“為什么唱這首歌?”任知行把人請來參賽,又不透半點口風,元崢一無所知。
“因為我就是天涯歌女。”小凌嫣毫不掩飾歌女出身,也不管在場的人多驚訝,自顧自說著。在她看來,憑勞動力賺錢養家糊口,沒什么可羞恥。
這個女仔夠膽,也夠叻!
元崢在圈中多年,從沒有人給過他如此極致的震撼,這個以毒舌著稱的男人,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見評委沉思,以為是在趕人。小凌嫣欠身鞠躬,瀟灑離場。
方才的演唱,她頗為自信。又因年齡太小,對名利不會過分急切,于是成了人群中最從容的人。小凌嫣隨意選一張長椅坐下,安心等初薇。
安初薇被分在杜云峰那組,沒多久便走出來,瞧上去很是沮喪。
出了大樓,時間還早。
安初薇表現得不理想,心情不好想坐電車回家。凌嫣不怎么會安慰人,清楚姐姐需要清凈,于是一個人搭地鐵車去陳宅。
一進門,聽到棍棒呼嘯。
陳青云正在打謝杰,其余師兄弟作壁上觀,沒人敢勸。
一見她回來了,紛紛擠眉弄眼,求她解圍。
安凌嫣抄起墻角的紅纓槍,這是最趁手的長槍,手腕翻轉,挑開棍棒,“師父,您歇會兒,別氣壞身體。”
師父明明是生她的氣,舍不得對她棍棒相加,只會借故打與她關系最好的謝師兄。謝杰是替她受過,心里不免抱歉,覷空給謝杰遞眼神,示意他趕緊躲一邊去。
從小到大,諸位師兄沒少挨師父打。這劇團里,連乖巧的安初薇沒唱好,也挨過板子,唯獨安凌嫣是例外。陳青云最疼她,所以只要她在場,總會想方設法幫師兄逃過懲罰。
小凌嫣經常欺負謝杰,卻是打心里把他當哥哥,不忍心看他挨打。即便師父下手有分寸,謝杰皮糙肉厚,頂多是皮肉傷。
“你參加比賽回來了,怎么樣?”陳青云鼻子一哼,有些生氣。
不成器的不成器,得意弟子卻一心想進娛樂圈,劇團離倒閉之日不遠。
“當然是一路過五關斬六將,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弟子。”安凌嫣專挑好聽的說,哄哄師父。
就這個小妮子會說話,油嘴滑舌的。
小凌嫣過來攙扶著陳青云,輕聲道:“好了,別生氣,弟子知錯,您收拾收拾,先吃飯,吃完飯準備去梨園。”
曲藝界規矩大,飯桌座位大有講究。
陳青云坐在,左邊是大弟子,最受寵的安凌嫣在右手邊。袁騰沒有戲,經常一到飯點就回來吃飯,謝杰挨著師兄坐,雖然離中心位置不遠,他喜歡的菜卻放在小師妹面前。他壓根夠不著,站起來夾菜又壞了規矩,只能吃眼前的青菜、豆芽。
這時候,謝杰依舊缺乏雄心壯志。他的愿望只是再厲害些,坐在師父身邊,吃到自己想吃的肉菜。
下戲后,任知行找人給小凌嫣遞消息,通知當天比賽結果,安家姐妹順利進入第二輪比賽。
首輪比賽淘汰近三千人,第二輪只剩一百人;第三輪留五十人;第四輪淘汰到十人;第五輪是決賽,巔峰對決。
大浪淘金,競爭太過殘酷。
興許,這個世界本就是——幸存者為王。
同根生卻不同命,安初薇在第二輪復賽被刷下來,無法與妹妹會師決賽,而安凌嫣憑著天賦與過硬的實力,順利晉級決賽。
窮人煩惱多,進了決賽本應開心,小凌嫣卻苦惱不已。她的裙子不少,卻是演出服居多,在娛樂場所唱歌可以隨便穿,大場合則十分寒磣。這場比賽電視臺全程直播,總不能穿得不成體統。
愛俏的青春少女,被一條靚衫難住了!
哎呀,少女的煩惱像流水一樣,多得很,又斬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