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某酒吧,四面都有一面落地鏡,在五彩的燈光投射下,令人頭暈目眩。
這地界無人不識安姐,每次來酒吧,她不得不偽裝一番。好在這里本就是所謂“叛逆者”的天堂,什么奇裝異服見怪不怪,她頂著一頭紅發,畫著煙熏妝,兩側臉頰貼著紋身紙,穿著白色背心黑色牛仔熱褲,叮里當啷的掛脖類飾品,不倫不類的打扮不算很惹眼,裝扮更夸張的人也不少。
臺上的駐唱歌手是一個樂團,幾個金發碧眼的美國佬唱的是邁克爾杰克遜的《BillieJean》。
Shewasmorelikeabeautyqueenfromamoviescene
Isaid,“Don'tmind,butwhatdoyoumean,Iamtheone
Whowilldanceonthefloorintheround?“
ShesaidIamtheone
Whowilldanceonthefloor,intheround
ShetoldmehernamewasBillieJean
Asshecausedascene
Theneveryheadturnedwitheyesthatdreamedofbeingtheone
Whowilldanceonthefloorintheround
......
這首歌非常應景,女孩可以肖想自己是歌曲中的絕世佳人,安姐藏身于狂亂的人群中手舞足蹈地充當不知名的路人甲。舞池里站滿了人,不斷扭動著身姿,幾乎肉體貼著肉體。
她很喜歡這種氛圍,像是站在舞臺上,在紅藍變換的光影下變換身姿,跟著音樂韻律精準踩點,一邊練習舞姿,一邊對著鏡子控制面部表情,不斷變更動作打磨更具美感的舞姿。
這里不僅可以忘記煩惱,甚至是忘記自己的姓名,還可以充當舞蹈室。因此,就算被朋友被誤解,她也不放棄來酒吧找在舞臺上的感覺。
安姐跳累了,擠出人群,坐在吧臺上,讓調酒師給她一杯雞尾酒。葉芝明令禁止她不能喝醉,要是頭條上見到她醉酒的新聞就死定了,所以即便她海量,也只能淺嘗即止。
她晃蕩著高腳杯,完全沒發現臉上的紋身貼早已不知所蹤,誤以為偽裝做得好,全然無所顧忌。殊不知眼熟她的人,早已辨認出她的模樣。
正巧調酒師也是圈中人,余強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光靠演戲賺個三瓜兩棗,尚且養不活自己,更別說奉養家中寡母。因此,他托朋友的關系,偶爾在酒吧當調酒師,賺幾個碎銀養家糊口。早期,小演員的薪資比不上的士師傅,要干幾份工作養家糊口的不在少數。香港這地界雖小,紅人卻占盡華語圈半數江山,街頭巷尾最不缺的就是明星,余強這種小嘍啰,自然無人問津。
音樂太鬧人,余強湊過去在她的耳邊說:“你是安歌后嗎?”
安姐一愣,想不到打扮成這樣還有人認出她。她不擅長扯謊,食指放在唇間,氣流噴灑在指節上:“噓!”
難得自由身,莫向路人說。
余強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她臉上的裝飾品已不見。安姐摸摸臉蛋,指尖一片光滑細膩的觸感,連忙整理金發蓋住臉頰,只露出耳鼻眉眼。時針悄然而至零點,她把酒資和小費壓在高腳杯下,準備撤了。正想鉆過人墻,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回眸一看,打頭的是一張她極其厭惡的臉,陰魂不散的范仁。
“安小姐,我們老板有請。”范仁睜著鼠目,色眼中見滔天恨意。
“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了。”安凌嫣舒展雙臂,悄然離他一臂遠,卻壓根沒把這等人當一回事。
范仁遞個眼色,旁邊兩位小嘍啰立即押住她的雙手,強行把她帶到東邊的包廂。
包廂里有幾位大佬,其中一位是老熟人華龍。上次讓安凌嫣落了面,這次想虎口脫險,怕是難上加難。
其實,這次華龍并不是沖著安凌嫣來的,他與銅鑼灣的話事人馬明有事相商。范仁發現安凌嫣也在此地,想借虎威再報復她,于是連忙跑回包廂告密。華龍倒也不是要安姐怎么樣,只是他有客人在,想讓她亮亮嗓給自己助助威。
“安歌后,我們又見面。”華龍起身,給她遞過來一杯紅酒。
安姐接過酒杯,卻不飲酒,誰知道加了什么料。她強裝鎮定,瞇著眼看華龍,狀似微醺:“華老板,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勝酒力。”
“安歌后,介意為我們唱幾首歌嗎?”她不飲酒,華龍并不在意,虎目照在她身上,頗有威懾感。
又唱又跳一晚上,安姐嗓子有點不得勁,她清楚自己的處境,但實在不愿意開嗓。
“感謝華老板青眼相待,可惜今日喝醉了,改日送您幾張票,恭候您大駕光臨!”混跡娛樂場所多年,這些場面話張口就來。
華龍見她不給面子,遞了個眼色給范仁,范仁抬手就是一巴掌,用了十足力。
左臉火辣辣的痛感襲來,打得安凌嫣猝不及防,身形微微一晃。她是假意醉酒,在紅藍光影下亂舞卻是真暈眩,以至于反應慢了半拍,這個巴掌落到自己俏麗的左臉上。
女藝人地位低下,即便她如日中天,亦是不免受人欺負。但別人是別人,安姐向來心大氣性也大,她又不是真的菩薩,無緣無故挨了一巴掌,還要維持面上和平之象。頓時,她怒上心頭,右手一揮,立馬還范仁一巴掌。
突然,包廂有人推門而入,酒吧老板林龍聞訊趕來,后面跟著余強和一排小弟。林龍也不是好惹的主,背后沒有幾座大山,誰敢賺娛樂場所的錢?安凌嫣可不是小人物,要是她在這里出了事,得罪的可是香江無數豪杰,他以后有什么臉面在道上混。
見安姐妹臉上清晰的五指山,林龍頓感這巴掌扇的是他的臉,他圓目怒喝:“給安小姐道歉。”
華龍是什么人,怎么會輕易向人低頭。
此前兩人因搶地盤有些矛盾,此時有幾分仇人相看眼紅之感。見對方不把他放在眼里,林龍氣惱極了,即刻掏出手槍,卻并不指向華龍。華龍是道上有名有號的人物,他并不想直接得罪他,反而抵著范仁的太陽穴。打狗要看主人,今天就要打這條死狗,讓華龍不敢小覷他。
別看范仁好借虎威,其實膽小如鼠,槍口對準他的腦袋,登時嚇得尿失禁了。
一股尿騷味撲面而來,人人捂鼻躲避。
華龍再度被人落了面,還是在合作伙伴面前,哪里肯善罷甘休。這年頭,誰手里沒有幾把硬家伙,他從腰間掏出手槍指向林龍。林龍立即調轉槍口指向華龍,身邊的小弟紛紛掏出槍對準華龍一行人。
雙方對峙,十幾把槍互相指著。
舊隙添新怨,大戰一觸即發。安凌嫣是當事人,卻不能左右戰局,根本在于灰色地帶的利益攸關,而她卻不幸成了導火線。手無寸鐵的安姐夾在中間,這當口即便腦子是一團漿糊,也足夠清醒。余強眼疾手快立馬把她拉出戰局,方位一轉換,她藏身于黑衣黑面的林龍小弟陣營。這事怪不得她,但沒她兩隊人馬也不會火拼,安凌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待在這里,她沒法緩解戰局,只能觸發爭端。
“嘭!”
第一聲槍響在耳邊炸開,隱約間有人倒地,慌亂中安凌嫣壓根不知是哪邊開火。余強扯著她往外逃,安姐不明所以跟在他后邊,剛逃出包廂門口。因槍聲四起,酒吧不復聲色犬馬之象,此時正亂作一團,烏泱泱的人群往外逃,兩人被堵在門口撕不開口子。余強拉著她往反方向跑,企圖從繞過樓道,從后門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