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一遍拿起我的火機又放下,我一眼就看出,她一定有什么心事。
我太了解她了,如同她有多么了解我。
“你今天來有什么事要跟我說?”我斜著眼看著她。
對于這個女人,我早就厭煩大于依戀了。
“沒什么事,想你了,來看看。”她伸了個懶腰,順勢躺在了沙發上。瞇著眼笑著看著我,好像回到了她當年每天看我吃她做的飯那樣,柔情似水。
“已經分開那么久了,還說什么想不想啊。想,也只能放在這里。”我指著心臟的位置。
她好像沒聽到似的,掏出煙盒取出一根,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動作行云流水,我看得有點錯愕。
“什么時候開始抽煙了?”
她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和你分開就抽了,這東西還真是。怪不得你以前那么喜歡它。”
恍惚間我看到她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我揉了揉眼睛,好像又看不到了。
聽到她這話,我的思緒不由得回到和她度過的那些日日夜夜,點點滴滴像枯萎的殘花敗葉久旱遇甘霖,在這一瞬間突然發芽,盛放,香艷四溢。
我的內心好像也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原來我的幸福早已被我留在那個秋天。對于幸福,我總是后知又后覺。
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面在朋友聚會,沒有刻意相識,現在想來,可能是不由自主的互相吸引。她戴著紫色寶石耳環,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它,后來總是靜靜躺在靠近我這邊的床頭柜上。她的眼睛很明亮,也很暗淡。明亮是身處音樂酒精之中的興奮,暗淡則是沒有心動的男人出現,直到她望向我。
像是能捕捉到彼此目光的熾熱,我們差不多同一瞬間注意到對方。我后來問起她那晚對我的第一印象,她說如果用一種樂器形容會是薩克斯,我低頭笑笑,不置可否。她想她已經愛上這個男人了,她還這樣形容,“一種瀟灑不羈的風度,一種浪漫的情操,一種讓所有人為之迷醉的魅力,一個紳士站在那,一腳高一腳低,眼神輕輕的盯著手中的紅酒,閉著眼睛咪一口,惑人一笑,有種看盡世態炎涼后的灑脫,有種男人的獨特魅力,還有一種不一樣的激情與淡定”。
開玩笑吧,我知道這是意境和感覺加的濾鏡,因為那一刻在我眼中她也是全世界唯一的維納斯呢。相遇總是性感又美麗,相愛的那一刻仿佛世界突然都亮了。我們談天說地,從音樂聊到歷史,從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聊到曹雪芹的《紅樓夢》,從宇宙起源聊到人生理想,我們感慨今夜的邂逅,也感謝上天恩賜的相遇。
是這么的知音難尋,我們相愛了。我不僅愛她的美貌,更熱愛她的內心。我像沙漠中淘金的背包客,像潛在海里尋找失落寶藏的探險家。她內心的深邃和豐富讓我無法自拔,吸引著我不自覺的靠近她,撫摸她,擁抱她。
她說我是上帝遺落在人間的瑰寶,只屬于她的瑰寶。我說我不要是什么所謂的珍貴的東西,只屬于你就夠了。
但是激情褪去往往就在眨眼間。我們從熱戀到爭吵到忽視對方,也只經歷了短短兩個月。我們對彼此歇斯底里的謾罵總是以抱頭痛哭收場。我不知道我們怎么了,沒有人可以給我正確的答案我們應該去怎么解決。難道真的是在營銷號中聽膩了的三觀不同?我覺得太扯淡了,不過是為不愛找的借口罷了。至少我認為是。可是相愛又怎會舍得分開。我清楚我對她的感情,也切切實實感受到她對我的熾熱。我還記得我們相擁在海邊,享受著路人羨慕的眼光,我們是那么的登對,第一次覺得天作之合是那么的貼切。我們靜靜聽著海水的流淌,望著緩緩沉入深海的太陽,在夕陽下發誓永不分離。我也記得我們登上山頂感受著日光的沐浴,我們等待著太陽升起,我們盼著天色漸明,我們在心里默默祈禱此后一生只與此時身邊這位來看朝陽,我們為彼此祈福,這一刻我們只有彼此,仿佛我們隔絕了整個世界。
但是我們還是分手了。
我無法忘記分手之后,那段不論我在做什么眼淚都會悄然滑落的日子。我曾經在愛里淚流不止的那些時刻,從來都沒有恨,僅僅是愛。我在那段時空里不停地墜落,唯有悲哀,痛苦和不舍,我被這些負面情緒吞噬,包圍,在這殘缺的歲月里拾起一片片自己,才拼湊出現在的我。
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離開你,也離開了幸福。
悲從中來,重逢的時刻不該是這樣。“怎么不再找一個啊,再單著你可嫁不出去了。”我想讓氣氛輕松一點。
“你不也是一個人?來一根?”她把煙盒推向了我,點起了第二根。
我取出一根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說喜歡我吸第一口的樣子。果不其然,她笑盈盈地盯著我。我心中像是金色的太陽照在奔跑的馬群。我無數次可以重新愛上她,只是,我們的問題始終無法解決。
“我就這樣了,反正我也不適合談戀愛,單著挺好,想和誰好和誰好。”
“注意點吧你。”她白了我一眼,“還以為自己年輕,做迷倒萬千少女的白日夢呢”。
我抽煙比她快,看來她在我面前確實是個新手,抽煙是,其它也是。
她起身把沒抽完的半根塞進我嘴里,“嘖,替我抽了,一次抽一根其實就夠了。”
我帶著嫌棄的表情吸了一口。她給自己沖了杯咖啡,“你喝嗎?”她歪著頭問。
“大姐,這是我家還是你家啊?”
“我住過就是我家。”她淡淡地說,語氣中則帶著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要茶,茶葉在……”
“我知道!”她熟練地找到了茶盒。活像個女主人。曾經我們就是這樣,現在看來,恍如隔世。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杯,指尖觸碰時感受到來自對方心臟的電流,彼此都默契地往后一縮。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度了,熟悉而親切。
她端著咖啡望向窗外,我順著她的目光,黃豆大小的雨滴打在窗上,奏出離別的交響樂。我記得她說過喜歡聽雨聲。路燈和商場的霓虹燈在安靜的夜里暈出光圈,顯得又不那么寂寥了。
“在看什么?”
“我的愛情。”
“哦。”我沒明白她的意思。
“我們就這樣了?”她轉過頭來。滿臉的淚水。妝花的不能再花了,像打翻了顏料盤。
我有些不知所措,匆忙起身去拿衛生紙。卻沒注意到桌邊的茶杯,滾燙的茶水灑滿了整條腿。這條褲子是她買給我的,她說我穿著很顯腿長,我還對著鏡子顯擺了好久。
她顯然被嚇到了,拉著我就要去廁所沖燙傷的紅印。
再也抑制不住對她的思念,我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她怔了一下,松開我的手環住了我。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我的后背,刺痛中我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傻笑什么啊?快去沖你的腿!”她應該是回過神了,可我還沉浸在失而復得的滿足中久久不能自拔。
“不疼了。”
“真的假的?”
“你回來我就不疼了。”
“呸,油嘴滑舌。”她眼波流轉,分明是在等我吻她。
兩個擰巴的人準備在這溫暖的房間里重新談一場不擰巴的戀愛。
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