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課的鈴聲還沒響,林小滿就看見周景言的課桌抽屜在滴水。墨綠色水痕順著桌腿蜿蜒到水泥地上,在晨光里泛著詭異的熒光。陸小雨咬著豆漿吸管湊過來,草莓發卡蹭到她耳垂:“聽說三班有人往他抽屜倒硫酸。“
林小滿的手指僵在潮濕的抽屜邊緣。指尖觸到團浸透的紙漿,隱約能辨認出樂譜的橫線。前排突然傳來椅子倒地的巨響,周景言拎著滴水的書包站在過道,蒼白的臉像刷了層釉,日光燈管在他眼底折出冷冽的光。
“讓讓。“他的聲音比昨天更啞,醫用腕帶換成了黑色運動護腕。林小滿注意到他右手纏著新紗布,邊緣滲出的血漬在米色布料上綻成紅梅。
英語老師踩著高跟鞋進來時,粉筆灰正從周景言指間簌簌飄落。他在擦第三遍桌子,消毒濕巾的酒精味混著抽屜里散發的腐水氣息,熏得前排同學直捂鼻子。林小滿偷偷把薄荷糖推過去,玻璃紙在課桌縫隙間折射出七彩光斑。
“第28頁。“他突然開口,沾著粉筆灰的指尖點在她的英語書上。林小滿慌忙翻開,發現昨天的匿名提問正被人用紅筆圈出來——“轉學生手上的疤是怎么回事?“空白處畫著個扭曲的笑臉,嘴角裂到耳根。
體育課下雨了。鉛灰色云層壓著操場邊的香樟樹,周景言坐在器材室屋檐下纏繃帶。林小滿抱著排球過來躲雨時,看見他對著手機屏保發呆——照片里穿白裙的女生在彈鋼琴,琴蓋上擺著個銀色節拍器,底座刻著“Z&J“。
“你姐姐...“話剛出口就被雷鳴截斷。周景言猛地起身,手機“啪“地摔進水洼。林小滿彎腰去撿,瞥見鎖屏照片角落的日歷:2020年9月12日,用紅筆圈了三圈。
更衣室儲物柜傳出悶響時,雨幕正順著屋檐織成珠簾。林小滿隔著水霧看見周景言在砸自己的柜門,纏著繃帶的手攥著半截鉛筆。染血的樂譜紙從裂縫里飄出來,譜號上爬滿凌亂的劃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復抓撓過。
午餐時分,陸小雨把餐盤推到她面前。番茄炒蛋的湯汁在米飯上洇出淡粉色,筷子尖突然挑起張字條:“別靠近他“。林小滿抬頭時,好友的銀色吊墜從衣領滑出——正是昨天實驗室里那個閃光的物件,吊墜背面刻著德文“Verboten“。
音樂教室的異響是放學后傳來的。林小滿握著周景言落下的鋼筆走到門口時,聽見里面有東西在刮黑板。透過門縫,她看見周景言用受傷的手在五線譜上瘋狂書寫,斷掉的粉筆嵌進結痂的傷口,血珠順著譜線滴在琴鍵上。
“這是姐姐最后修改的曲子。“他突然出聲,嚇得林小滿撞上門框。沾血的譜紙上爬滿升降符號,像群扭曲的螞蟻,“他們說鋼琴是自殺的,但踏板下面...有煤油味。“
晚自習停電那刻,班級群突然彈出匿名視頻。晃動的鏡頭里,燒焦的鋼琴骨架躺在瓦礫中,消防栓的水柱沖刷著樂譜殘頁。林小滿轉頭看周景言的空座位,發現他桌上用血畫著同樣的譜號,窗臺擺著個破碎的節拍器。
雨又下大了。林小滿在車棚找到淋濕的周景言時,他正在拆自行車鏈條。黑色校服貼著后背,肩胛骨凸起如折翼的蝶。“那天消防員說...“他的扳手突然砸進水坑,濺起的水花驚飛了棲息的夜鷺,“鋼琴里有具燒焦的尸體,但登記住戶只有我們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