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言的書包拉鏈卡住了。林小滿蹲在晨光里幫他修理時,發現夾層內襯滲出暗紅色液體。浸濕的紙巾在掌心洇開鐵銹味,她抬頭看見他校服袖口沾著青苔,像是整夜跪坐在潮濕的泥土里。
早自習的廣播電流聲異常刺耳。周景言忽然摘下助聽器扔進筆袋,金屬外殼在桌面上彈跳著,驚飛了落在窗臺的麻雀。林小滿看見他耳廓后貼著紗布,邊緣滲出的血漬結成褐色的痂。
“音樂廳今天拆地基。“班主任敲黑板時粉筆斷成三截,“所有同學遠離施工區域。“周景言在課本空白處畫起爆裝置簡圖,筆尖戳破紙張的聲響像秒針走動。
午后的熱浪炙烤著操場。林小滿隔著鐵絲網看見周景言站在挖掘機陰影里,安全帽下的藍絲帶隨風飄動。工人從地基坑拖出個鐵皮箱,銹蝕的鎖孔里插著半截口琴。他突然沖下斜坡,白球鞋在砂石地上犁出深痕。
黃昏的醫務室飄著酒精棉燃燒的氣味。周景言把鐵皮箱擱在處置臺上,箱體側面用噴漆涂著“ZJ-7“。林小滿用鑷子夾出泛黃的實驗日志,內頁夾著的照片讓她手指發顫——二十年前的陸小雨母親躺在手術臺上,腹部連著鋼琴音錘改造的監測儀。
“聲波受孕第七次實驗記錄。“周景言用手術刀劃開箱底夾層,取出生銹的磁帶盒,“這就是他們要找的母帶。“磁帶標簽上潦草地寫著“心跳協奏曲“,播放時長標注著7分07秒。
陸小雨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周景言迅速關掉臺燈,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照見門縫下滲入的藍絲帶纖維。林小滿摸到處置盤里的止血鉗,金屬冷意順著掌心爬上脊背。
“我知道你們在這兒。“陸小雨的聲音帶著機械雜音,像是通過劣質揚聲器傳出,“把母帶給我,我就告訴你們鋼琴老師的下落。“她的影子在門板上膨脹變形,指間纏繞的琴弦泛著磷火般的幽光。
周景言突然撞開換氣窗。夜風灌進來,掀飛的實驗日志里掉出張泛黃的出生證明。林小滿在墜落瞬間看清了嬰兒姓名欄——周景言的名字旁印著“第七代宿主“的鋼戳。
消防梯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陸小雨的尖叫刺穿夜空,整棟樓的聲控燈應聲爆裂。林小滿摸到周景言手腕的藍絲帶正在發燙,暗紋浮現出心電圖般的波動。他們在頂樓貯水罐后找到生銹的通風管,管壁結著厚厚的鹽霜。
“這里通向地下實驗室。“周景言用手機照亮管壁的抓痕,“姐姐被帶走那天,我在監控里見過這條通道。“林小滿摸到某處抓痕里嵌著片指甲蓋,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淡藍色。
通風管盡頭是間圓形密室。生銹的手術臺上擺著臺老式錄音機,纏繞的藍絲帶將它與鋼琴骨架連接。周景言將母帶塞入卡槽的瞬間,整間密室響起胎兒心跳般的低頻震動。林小滿看見墻上的霉斑開始蠕動,組成了德文的“終結“。
陸小雨破門而入時,錄音機正在吐出燃燒的磁帶。她撲向周景言的動作突然僵住,藍絲帶從領口爬出纏住脖頸,皮膚下凸起的琴弦像蘇醒的蛇群。“父親把發射器埋在我的聲帶里...“她每說一個字就有血珠從嘴角溢出,“彈完《安魂曲》,一切都會...“
鋼琴骨架突然奏響刺耳的和弦。周景言扯斷藍絲帶沖上手術臺,掀開的床板下埋著水晶棺。林小滿在寒霧中看見穿白裙的女生面容安詳,雙手交疊處擺著銀質節拍器,底座刻著“給未出生的孩子“。
震動愈發劇烈,天花板開始墜落水泥塊。周景言將母帶插入水晶棺卡槽,棺蓋緩緩開啟時涌出淡藍色液體。林小滿扶起陸小雨的瞬間,聽見她耳后的皮下傳來倒計時提示音:“自毀程序啟動,剩余七秒。“
最后的記憶是周景言撲來的身影。爆炸的氣浪掀翻手術臺時,林小滿感覺有溫熱的血滴在額頭。藍絲帶在火光中化為灰燼,錄音機里傳出嬰兒的啼哭,混著肖邦的《搖籃曲》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