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束洋牡丹送到時，林深正在擦拭那臺老式留聲機。

深藍包裝紙滲出雪松香氣，燙金火漆印上刻著“CM“字樣。花店學徒遞來簽收單的手勢與七年前如出一轍，羊皮紙上還沾著慕士塔格峰腳下特有的冰晶碎屑。

“今天是波斯菊。“林深將水晶花瓶放在沈念慣坐的圓桌上。橙黃花瓣舒展成降落傘形狀，讓他想起登山隊帶回的那件沾滿冰碴的沖鋒衣——右胸口袋里裝著未拆封的結婚申請書。

沈念的睫毛在霧氣中顫動：“這次的詩句呢？“

他展開系著紅繩的灑金箋，顧明川遒勁的字跡刺破晨霧：“當風穿過我透明的軀體/請相信那是我在擁抱你“。玻璃櫥窗映出沈念蜷縮的手指，無名指上的冰裂紋銀戒正將陽光折射成彩虹。

這已是第337個花束。

林深記得第一束白玫瑰出現在搜救終止的雨夜。沾著阿爾卑斯山雪水的信箋寫著：“把我的眼睛埋在鳶尾花叢/它們會代替我注視你的黎明“。那天沈念撕碎了婚慶公司的企劃書，碎紙片像雪崩般淹沒咖啡館的橡木地板。

花店系統顯示這些訂單跨越七年時空：鈴蘭從勃朗峰腳下的百年花坊啟程，龍膽花來自喜馬拉雅南麓的秘境花田，甚至有兩棲直升機運送的南極冰晶玫瑰。每束花都精準卡在顧明川預設的日期，仿佛那個消失在山脊線的男人仍在風雪中書寫情書。

深夜清點時，林深發現儲藏室恒溫柜里的異常。第52周出現的永生花鐵盒中，藏著枚未送出的鉑金婚戒。內圈刻著最新日期的冰島地衣在真空艙里保持鮮綠，像截取了一小段永遠流動的時光。

當本周的洋牡丹開始凋謝時，林深在冷藏室最深處發現了那個檀木匣。七層絲絹包裹著最后一束藍罌粟，花芯里嵌著枚微型膠卷。顯影后的底片上，顧明川凍僵的手指正指向珠峰東南坡——那里埋著裝有婚誓的鈦合金膠囊，預定在第十年初雪降臨時啟動定位信號。

晨光中，沈念突然握住正在換水的林深的手腕。洋牡丹露珠順著他的腕骨滑進袖口，化作七年時光里第一個冰涼的吻。

“其實你早知道，“她撫摸花瓣上似曾相識的指紋，“這些從來不是遲到，而是他提前抵達的永遠。“

柜臺后的咕咕鐘突然奏響《婚禮進行曲》，所有凍在時光里的時鐘開始瘋狂倒轉。林深望著照片墻上逐漸清晰的第三個人影——穿婚紗的沈念正站在雪松林中，肩頭落著永不融化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