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彎腰拾起領養協議的瞬間,三嬸染著鳳仙花的指甲突然掐進她手腕。那張保養得宜的臉在吊燈下泛著青白,像蒙了層祠堂供桌上的冷豬油。
“這是偽造的!“三嬸的珍珠耳環掃過林夏頸側,帶著佛堂供香的腥甜,“你媽臨死前腦子都不清醒了......”
話音未落,閣樓傳來木箱翻倒的巨響。程浩跌坐在滿地舊照片里,手里攥著半截泛黃的X光片。林夏瞥見膠片邊緣的診斷日期——2001年2月14日,正是父親墜樓前三天。
“肺癌三期。“程浩的喉結上下滾動,“我爸...礦洞里的...”
二叔公的龍頭杖突然橫掃,紫砂壺在青磚上炸開一朵褐花。飛濺的瓷片劃過林夏小腿,血珠滲進JimmyChoo高跟鞋的蟒紋褶皺。老人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把...地窖...鎖上...”
林夏后退時踩到個硬物。母親留下的抗癌藥瓶正在桌腳滾動,鋁殼折射出詭異藍光。她突然想起化療最后階段,母親總在深夜用美工刀刮藥片,把粉末裝進貼著“茉莉花茶“標簽的密封袋。
律師的鱷魚皮公文包突然彈開,泛著樟腦味的房產證雪片般飛出。某張夾頁里滑出半枚翡翠平安扣,細銀鏈上還沾著暗紅血漬——這正是父親葬禮當天失蹤的遺物。
“平安扣怎么在你這?”大伯的咆哮震得供桌燭火搖晃。他撲向律師時扯開對方襯衫,鎖骨處褪色的火焰紋身讓三叔突然僵住。二十年前礦難索賠現場,那個往抗議人群潑汽油的地痞也有同樣印記。
林夏悄悄退向廚房。老式雙開門冰箱后藏著地窖入口,鐵鎖上嶄新的刮痕還帶著柴油味。她摸出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鑰匙,齒痕恰好與鎖芯里殘留的銅屑吻合。
地窖石階長滿青苔,手機電筒照亮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林夏的手指撫過那些深淺不一的“正“字,在某個被反復描紅的數字旁摸到團硬化口香糖——這是她七歲那年被禁止靠近地窖時賭氣粘上去的。
最深處鐵門轟然洞開,腐壞沉香撲面而來。二十臺監控屏幕在灰塵中幽幽發亮,實時畫面里大伯正用領帶勒住律師脖子,三嬸抓著碎瓷片抵住程浩咽喉。居中最大的屏幕定格著父親墜樓瞬間的監控錄像,慢放畫面顯示他右手緊握的沉香木里,有半截注射器在反光。
突然,所有屏幕同時跳轉為1983年的老照片。確良襯衫女人的臉被放大到失真,AI修復的瞳孔中倒映著二叔公年輕時的面容。機械合成的女聲從音響里滲出:林招娣,死于產后大出血...
林夏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轉身時撞翻鐵架,玻璃器皿叮當墜地。冷藏柜里排列著上百支淡藍色藥劑,標簽日期從1983年延續到她出生那日。
閣樓突然傳來重物墜地聲。當林夏沖回客廳時,正看見程浩舉著染血的沉香木鎮紙,二叔公的輪椅翻倒在神龕前。供桌上的檀香仍在燃燒,混著血腥味凝成詭異的甜膩。
“他不是爺爺。“程浩的瞳孔在煙霧中擴散,“三十年前礦井塌方,真正的程衛國早就......“
院外突然警笛大作。林夏摸到大衣內袋的記賬本正在發燙,缺失的第十一頁此刻浮現出血字,正是母親用化療藥物寫就的密信:“夏夏,去棗樹第三根分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