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樹根部的船錨紋路在火光中泛著青芒,林夏撫過生銹的錨尖,想起母親總在清明剪的紙船。那些船頭都立著三根桅桿,此刻與沉銀箱上的封印釘形成詭異的重合。
“這才是真正的族譜。”她掀開鐵箱底層的油布包,泛潮的絹帛上用魚膠粘著七綹胎發。程浩的刀尖抵住她咽喉時,月光恰好照亮第七綹頭發上的銀絲——正是母親常年佩戴的茉莉發簪材質。
林夏突然扯斷頸間紅繩,銀鎖片墜入船錨凹槽。鎖片背面的生辰八字在污水倒映下,竟與翡翠對牌內側的刻字完全一致。錨鏈機關轟然啟動,二十箱官銀隨轉軸沉入地下暗河,露出底部鎏金樟木盒。
“你果然不是程家人。”程浩的刀刃在顫抖,蛇形紋身隨呼吸起伏,“當年我娘在渡口撿到你時......“
“你娘?”林夏掀開木盒,霉變的襁褓里躺著半塊雕花銀鏡,“光緒二十三年六月十五,程家買通穩婆調換女嬰。“鏡背的并蒂蓮紋裂痕處,粘著張泛黃的《換嬰契》,立契人處赫然是二叔公年輕時的私章。
祠堂外警笛聲驟近,林夏抓起盒中玉琮砸向青銅八卦鎖。琮體孔洞射出七道月光,在磚地上拼出北斗七星圖。當最后一道光斑落在嘲風獸首的眼眶,地窖暗門突然涌出腐腥氣——二十具孩童白骨整齊碼放,每具天靈蓋都釘著刻星宿的銀釘。
“第七具尸骨的左掌。”林夏對照《沉船日志》的記載,在骸骨堆里翻找出指節殘缺的小手骨。當她把程浩的手掌按向骨痕時,斷裂的橈骨竟嚴絲合縫。月光穿透祠堂格窗,在尸骨墻投出帶枷鎖的黥面人影,與程浩胸口的血印分毫不差。
地窖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林夏循聲撞開朽壞的柏木門。民國時期的暗室內,電報機還在滴答作響,墻上掛滿泛黃的照片。某張合影里穿長衫的賬房先生抱著女嬰,眉眼與她有八分相似——照片背面潦草地寫著:丙寅年臘月廿三,林氏遺孤換程門孽種。
“你外祖父是沉船案的告密者。”程浩的陰影吞沒暗室,“程家把他女兒搶來當人質,就是你母親......”
林夏的指尖觸到電報機按鍵,摩斯密碼的凹痕組成「林招娣」的筆劃。當她按下生母生辰對應的電鍵,暗格彈出個錫盒,里面是浸著血漬的《自白書》:
“程衛國與漕幫合謀沉船,吾女夏夏被奪為質。”
祠堂突然劇烈震顫,林夏懷中的銀鈴集體嗡鳴。她沖回棗樹前,用玉琮棱角剖開第七圈年輪。樹脂包裹的銅管里,卷著蓋有知府印的密函與半塊虎符——正是當年外祖父未能送出的鐵證。
“該沉河的是你們。”程浩掄起鐵錘砸向棗樹。林夏將虎符插入樹根裂縫,暗河閘門轟然開啟。渾濁的水流裹著官銀箱奔騰而出,二十具童骨在漩渦中排列成指認程家的箭矢陣。
警用手電刺破夜幕時,林夏舉起泡發的《沉船日志》。程浩頹然跪在棗樹下,看著自己左掌與童骨的投影在波光中重疊成“罪”字。他頸后的蛇形胎記突然滲血,化作朱砂寫的古老判詞:背主忘宗,永鎮河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