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蜂振翅掠過武當山腳的溪澗時，程英正在青石上晾曬藥草。十二歲的少女裹著素色粗布衣裙，腰間玉簫卻泛著溫潤光澤，與腳邊粗陶藥罐格格不入。晨霧在她發間凝成細珠，隨著搗藥的動作滾落石臼，混著龍膽草苦澀的氣息漫開。

溪水對岸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三枚金針破空而去，釘住即將滾落山崖的藥簍。宋青書狼狽地從亂石堆里爬起來，雪色道袍沾滿蒼耳，掌心還緊緊攥著幾株紫參：“小程大夫，你要的七葉還魂草……“

“武當梯云縱練到第五重，還摔成這樣？“程英頭也不抬，藥杵撞在石臼里濺起青綠色汁液。少年耳尖泛紅的模樣讓她想起九十年前的襄陽城——那時郭芙也是這樣捧著斷腸草來找陸無雙，袖口藏著被荊棘劃破的傷痕。

宋青書將紫參放入竹匾時，一縷黑氣從他指尖閃過。程英瞳孔微縮，突然扣住他手腕：“昨夜去了何處？“九陰真氣探入經脈，在丹田處觸到陰寒刺骨的漩渦。

“周師妹說峨眉金頂的還魂草更好……“少年話音未落，山道忽然傳來馬匹嘶鳴。程英反手將他推向巖壁，五枚淬毒的黑血神針擦著道袍釘入青石。蒙面人從林間躍出，玄鐵手套泛著藍光，掌風帶著腐尸之氣。

“玄冥神掌？“程英玉簫橫擋，碧海潮生曲的音浪震落滿樹松針。蒙面人暴退三步，驚疑不定地望向她發間桃木簪：“清風明月……黃藥師的人？“

山風卷著這句話消散時，襲擊者已遁入晨霧。程英轉身看見宋青書袖口暗繡的火焰紋——那是西域金剛門的標記，此刻正滲出絲絲黑血。

“今日閉診。“她突然收起藥簍，青石上未干的藥汁畫出半朵桃花。宋青書欲言又止的目光追著她消失在竹林深處，卻不知自己懷中《道德經》里夾著的藥方，正漸漸顯出一行朱砂小字：“子時三刻，活水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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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紅真武大殿飛檐時，程英正在市集支起“九花玉露“的布幡。粗陶罐里飄出的藥香引來人潮，幾個頑童指著幡上桃花紋竊竊私語。賣炊餅的老漢啐道：“桃花島百年前就沉啦！沒見著她連金針都用鐵打的？“

程英將搗碎的龍腦香裝入瓷瓶，余光瞥見街角閃過火焰紋衣袖。排隊的老嫗突然抽搐倒地，腕脈浮現蛛網狀青痕——正是玄冥神掌與赤焰蠱并發的征兆。她金針尚未出手，一隊元兵已撞翻炊餅攤疾馳而來。

“妖女！敢用假藥害我弟兄！“為首的虬髯大漢甩出藥瓶，腐骨散的氣味頓時彌漫開來。人群驚叫著退散，程英卻看見宋青書在屋頂握緊劍柄，被蒙面人按著肩頭。

玉簫輕轉，碧海潮生曲的前三個音階化作氣勁。虬髯大漢突然僵直倒地，袖中滾出金剛門令牌。程英足尖挑起令牌，上面沾著終南山特有的冷香：“告訴汝陽王，想要屠龍刀，何必拿百姓試藥？“

夜色如墨潑下時，程英在油燈下展開浸透海水的《九陰真經》。殘頁遇熱浮現楊過字跡：“活死人墓西南五里，刻石載破元之法……“窗外忽然傳來玉蜂嗡鳴，十二只青翼玉蜂在窗紙拼出血色“危“字。

她抓起藥囊破門而出，跟著玉蜂青光直奔后山寒潭。宋青書仰面浮在潭水中，白衣浸血，懷中緊攥的半截素色發帶纏著峨眉派銀鈴。三枚玉蜂針釘在他眉心，針尾“活“字泛著幽光——正是當年小龍女救楊過的手法。

“這次又是為誰擋災？“程英冷笑，金針刺入他百會穴。玄冥寒毒順針反噬，她腕間舊疤突然迸裂，血珠滴在宋青書眼皮上。少年在劇痛中驚醒，恍惚看見月光下的少女鬢角生出一縷白發。

潭邊古松后傳來枯枝斷裂聲。程英玉簫橫掃，碧海潮生曲震落積雪，露出蒙面人腰間的玄鐵令牌——刻著武當七俠的“俠“字，卻浸透古墓派的龍涎香。

“好個俠義正道。“她捻著從宋青書袖中摸出的火焰紋碎布，望向真武大殿方向。子時的鐘聲驚起寒鴉，十二只玉蜂突然調頭西去，翅尖灑落的磷粉在夜空拼出“活死人“三字。

山風卷著血腥氣掠過醫廬檐角，程英將新制的九花玉露丸倒入瓷瓶。藥丸碰撞聲里，她聽見百年前陸無雙在桃花島的笑語：“表姐你看，蜂尾的'活'字，莫不是楊大哥在叫我們去活死人墓？“

窗欞忽被勁風撞開，張三豐的傳音入密混著松濤聲傳來：“故人既歸，可愿手談一局？“棋盤落在案上時，黑子自動排成桃花陣，白子正是終南山地形圖。程英捏著棋子望向昏迷的宋青書，忽然發現他指尖沾著郭襄畫像上的辰砂。

雨打竹簾聲漸密，真武大殿傳來晨鐘。程英落下最后一枚白子，棋盤上的終南山突然浮現血色溪流，直指古墓派禁地。她將半枚絕情丹塞入宋青書口中，輕聲呢喃：“這局棋，終究是要往活死人墓里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