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焙社的料理臺灑滿金色晨光，我捏著裱花袋的手微微發抖。奶油在曲奇餅表面歪歪扭扭地爬行，活像暝諾上次煎糊的太陽蛋。

“面糊比例不對。“暻曜忽然從身后伸手調整我的量杯，他袖口沾著香草精的氣味，“應該先篩低筋面粉。“

我手肘后撤撞翻糖罐，晶亮的顆粒在桌面鋪成銀河。他低笑著用刮板歸攏糖粒：“琳萌第一次做瑪德琳蛋糕，差點把烘焙房炸了。“

烤箱提示音適時響起，遮掩了我陡然加快的心跳。暻曜戴上隔熱手套取出烤盤，焦糖色的貝殼蛋糕泛著誘人光澤：“要嘗嘗失敗品嗎？“

“這是教學樣品。“我拍開他偷吃的手，卻被他塞來半塊溫熱的蛋糕。舌尖漫開杏仁香時，警報聲刺破暖融融的空氣

走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混雜著玻璃器皿碎裂的脆響。暻曜的白圍裙擦過我手背：“是化學社的方向！“

我們擠過慌亂的人群，看見實驗室門口翻涌著詭異的粉紫色煙霧。幾個學生扶著墻劇烈咳嗽，他們的影子在煙霧中扭曲成藤蔓狀。我嗅到血族叛徒特制的迷幻劑味道——用月光花萃取液混合人類鎮靜劑制成的毒霧。

“帶他們去醫務室！“我把濕毛巾塞給暻曜，轉身沖進濃煙。通風管道傳來熟悉的腐橘香，叛徒的獠牙在煙霧中若隱若現：“陛下可知這些霧氣的原料...“

滅火器罐砸中他后腦的悶響打斷話語，我借著反作用力撞開安全窗。玻璃碎片在掌心劃出血痕的剎那，暻曜的驚呼從身后傳來。他正扶著哮喘發作的女生后退，變異藤蔓如毒蛇纏上他的腳踝。

“閉眼！“我扯下窗簾蒙住他口鼻，腕間銀鏈絞住藤蔓的瞬間，暻曜的鋼筆扎進植物根莖。墨汁噴濺處，藤蔓竟如活物般痙攣退卻。

煙霧中傳來暝諾的冷笑。他戴著防毒面具踹開儲物柜，扯斷的藤蔓在他軍靴下滲出熒藍汁液：“家政課教過你怎么處理食材吧？“拋來的料理刀精準釘入叛徒掌心，將人牢牢釘在實驗臺。

醫務室的消毒水味里混著暻曜身上的香草氣息。他頸側的擦傷滲著血珠，棉簽沾著碘伏遲遲落不下去：“你處理危機的方式，和琳萌救流浪貓時一模一樣。“

窗外銀杏葉沙沙作響，我瞥見暝諾在樹下焚燒藤蔓殘骸。他指間的火星明滅，像極了三百年前為我點燃生日蠟燭的模樣。

“南宮同學。“暻曜忽然握住我發抖的手腕，“你的體溫好低。“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暝諾拎著醫藥箱撞開門簾。他掃過我們交疊的手掌，將止血繃帶拍在床頭：“教務處找你。“

保溫杯里的熱可可泛著漣漪，我盯著暻曜病床下的影子——那團墨色比常人濃郁數倍，邊緣正緩緩蠕動。暝諾突然俯身系鞋帶，軍刀寒光閃過，地面只剩普通陰影。

午后的社團招新會飄著焦糖香氣。暻曜在烘焙社展臺裱花，奶油玫瑰在他指尖次第綻放：“要試試看嗎？“他握著我的手背引導，裱花嘴在蛋糕表面劃出星軌圖案。

“琳萌喜歡畫螺旋紋。“他的呼吸掃過我耳尖，“但你的星芒更銳利。“

烤箱突然爆出火花，警報器發出刺耳鳴叫。我拽著暻曜后撤時，看見玻璃窗外的暝諾正在拉電閘。他唇間叼著的曲奇正是我烤糊的那批，糖霜在齒間碎成雪沫。

“電路老化。“維修工嘟囔著拆開烤箱，內壁赫然爬滿熒藍色菌絲。暻曜用鑷子夾取樣本時，菌絲突然收縮成南宮家族徽章的形狀。

放學后的溫室浮動著詭異的甜香。暻曜的白襯衫染上夜露，他指著陰影里的培養架：“上周發現這些植物夜間會發光。“試管中的熒光液體映亮他側臉，與三年前琳萌實驗記錄的影像重疊。

菌絲突然沖破培養皿，我推開暻曜的瞬間，藤蔓纏住他的腰肢。暝諾的軍刀破空而來，斬斷的枝條噴出麻痹性孢子。我將暻曜護在身下，后背撞上花架時聽見玻璃碎裂的清響。

“別看。“暝諾的披風罩住我們，他焚燒菌絲的火光在瞳孔跳躍，“這些是記憶孢子，吸入會喚醒痛苦回憶。“

暻曜在嗆咳中攥緊我的衣角，他胸前的天文社徽章沾著熒光液體。我摸到他頸動脈紊亂的搏動，三百年來第一次感到恐慌。

急救車呼嘯而過時，暝諾抹去我臉上的菌絲粉塵：“溫室的監控，要現在處理嗎？“

晨光浸透病房窗簾，暻曜在消毒水味里蘇醒。他指尖纏繞著我的發梢，腕間醫用膠布下隱約可見熒藍脈絡：“昨天你眼睛變成琥珀色...“

“錯覺。“我將葡萄糖液推入輸液管，“是應急燈反光。“

他枕邊的《天體觀測指南》滑落書簽，泛黃的照片里琳萌正在烘焙社裱花。我拾起照片時，背面潦草的字跡突然顯現：“當替身成為本能，謊言就成了呼吸。“

暝諾的腳步聲停在門外，他拎著的紙袋滲出楓糖香氣。我迅速藏起照片，卻被他擒住手腕：“三年前他們就開始用學生培育宿主。“

櫻花泡芙在舌尖化開時，暻曜的短信震亮手機：“菌絲標本在吊墜里，要一起分析嗎？“我望向實驗樓頂的天文臺，他的白大褂像片飄搖的月光。而暝諾擦拭我嘴角糖霜的指腹，帶著焚燒孢子殘留的焦痕。

社團教室的烤箱重新飄香時，我將U盤插入電腦。琳萌的加密日記在屏幕浮現：“當糖霜足夠甜美，沒人會在意原料是否摻毒。“監控視頻里，她正將熒光液體倒入烘焙社的面粉袋。

暻曜的體溫忽然從身后貼近，他握著我的手點擊播放鍵：“要聽三年前的錄音嗎？“音頻里爆炸聲與歡呼聲交織——2019年校慶日，烘焙大賽冠軍揭曉的時刻，亦是琳萌失蹤的倒計時。

我手背的舊疤開始發燙，暝諾的懷抱裹著焦糖氣息落下。他暫停視頻的指尖在發抖，就像當年替我擋住飛濺的玻璃碎片時一樣。

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長成藤蔓狀，暻曜的疑問乘著夜風飄來：“你說菌絲開出的花，會不會比星空更永恒？“

暝諾捏碎掌心的櫻花曲奇，糖霜隨晚風散成星塵。實驗樓頂的天文臺亮起觀測燈，熒藍菌絲在暗處悄然蔓延，攀上我們交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