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的暴雨來得毫無征兆。

蘇璃把筆記本電腦塞進帆布包頂在頭上，深一腳淺淺地踩著積水往家跑。雨水順著發梢流進領口，激得她打了個寒顫。拐過第三個路口時，一團銀灰色的影子突然從垃圾箱后竄出來，堪堪擦過她的腳踝。

“喵——“

凄厲的貓叫混在雨聲里，像是被掐斷的琴弦。蘇璃猛地剎住腳步，手機電筒晃過巷角，照見蜷縮在紙箱堆里的銀漸層。濕透的毛發粘成綹貼在身上，右前爪不自然地蜷著，暗紅的血跡在雨水里暈開淡粉色的漣漪。

“別怕。“她蹲下身，帆布包浸在污水里也顧不上，“讓我看看你的傷...“

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縮，電光劈落時蘇璃突然怔住——那貓的左眼分明泛著冰藍，像是封凍的湖面裂開一道縫隙。雨點砸在睫毛上，她眨眼的瞬間，那抹異色又消失了。

抱起貓的剎那，有什么冰涼的東西硌在掌心。蘇璃低頭看去，貓咪頸間扣著半枚黑色銘牌，表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借著手機微光勉強能辨出“星砂“兩個篆字。

電梯數字跳到17層時，懷里的銀漸層突然劇烈抽搐。蘇璃沖進玄關扯開醫藥箱，碘伏棉簽灑了一地。可當她握住那只受傷的前爪，喉嚨卻像被塞進整塊冰。

傷口深處泛著幽藍的光。

像是夏夜墳場的磷火，又像是深海水母的觸須，熒藍的脈絡在粉色的皮肉下脈動。蘇璃指尖發顫，醫用紗布飄落在地。更詭異的是，那些藍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蠶食著傷口，翻卷的皮肉如同被無形絲線縫合。

“叮——“

微波爐加熱完畢的提示音嚇得她差點打翻酒精瓶。廚房飄來三文魚的香氣，銀漸層卻突然弓起脊背，藍瞳在陰影中亮得駭人。蘇璃這才注意到客廳的異樣，所有電子設備同時發出尖銳的蜂鳴，電視機屏幕滋啦滋啦跳出雪花。

窗外驚雷炸響，整棟樓陷入黑暗。

黑暗中亮起兩點冰藍，比之前更熾烈更妖異。有什么冰涼的東西貼上她的手腕，蘇璃在應急燈亮起的瞬間尖叫出聲——按在她腕間的分明是修長的手指。

濕漉漉的銀發垂落在她膝頭，男人蒼白的臉上還沾著血跡，眼尾上挑的藍瞳映出她驚恐的倒影。黑色襯衫領口露出半截銀色項圈，和貓咪戴的一模一樣。

“我叫項星砂。“他的聲音像是冰棱墜入深潭，“蘇小姐，你剛才撿了我的妖丹。“

應急燈的冷光在墻面投下扭曲的暗影。

蘇璃的后背緊貼著沙發扶手，項星砂指尖凝結的冰霜正順著她手腕向上蔓延。玄關鏡面突然炸開蛛網狀裂痕，某種粘稠的黑暗從裂縫中滲出，在空氣中凝聚成獠牙形狀。

“屏息！“

項星砂旋身將她護在身后，左手在虛空劃出菱形符咒。冰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霜花順著他的銀發瘋狂生長，在兩人周圍筑起冰晶屏障。黑霧撞擊在屏障上，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蘇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右眼突然涌起灼燒感。當她再次睜眼，駭然發現冰墻外懸浮著無數血色瞳孔——那些黑霧里裹挾著密密麻麻的貓尸，腐爛的皮肉還粘著各色項圈。

“這是...寵物收容所上周失蹤的...“

“別對視！“項星砂的尾音帶著喘，“怨氣化形的夜鸮霧最擅窺伺記憶。“

冰墻裂開第一道縫隙時，蘇璃忽然抓住男人手腕。某種奇異的力量從相觸的皮膚涌入血脈，她脫口而出：“坎位三寸，震宮有缺！“

項星砂眼底掠過驚詫，指尖冰錐卻精準刺向東南墻角。黑霧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客廳吊燈應聲亮起。蘇璃這才看清那些“貓尸“不過是沾著血污的毛絨玩具，此刻正滋滋冒著黑煙。

“你如何知曉陣眼方位？“銀發男人轉身將她困在臂彎之間，項圈上的星砂泛起微光，“莫非你...“

陽臺上突然傳來玻璃爆裂聲。蘇璃轉頭望去，嚇得咬住舌尖——防盜網外懸著個穿洛麗塔裙的小女孩，懷里的泰迪熊左眼嵌著翡翠紐扣。她咧開涂著櫻桃色唇膏的嘴，伸出布滿針腳的手指點向項星砂。

“監察使大人好狼狽呀~“

清脆的童聲混著電子雜音，像是壞掉的八音盒。項星砂面色驟變，抬手甩出七枚冰棱，女孩卻化作烏鴉四散飛逃。最后一只撞在玻璃上的烏鴉突然開口，發出的卻是渾厚男聲：“交出星曜盤，饒你不死。“

暴雨裹著鴉羽在陽臺聚成旋渦，蘇璃眼睜睜看著空間像被撕開的保鮮膜，露出后面血紅色的月亮。項星砂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熒藍血絲，項圈上的裂痕又加深幾分。

“拿著這個。“他將浸血的銘牌拍進蘇璃掌心，“子時三刻去城南舊貨市場，找一個賣鮫人淚的...“

話未說完，銀發男人突然化作點點藍光。蘇璃撲過去只接住一只虛弱的銀漸層，貓咪項圈上的星圖缺失了天樞位。她顫抖著摸出手機，鎖屏照片里閨蜜送的星空項鏈正在發燙——吊墜形狀與星圖缺口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