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一望無垠的綠地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清風吹拂,掀起一層一層的綠浪。
雪朝心中頓時開闊,仿佛昔日里殘存的愛恨嗔癡都消失殆盡,皂靴下柔軟的觸感讓她心曠神怡。
身后傳來馬蹄聲,雪朝循聲看去,是楚荷丘牽著一匹烏黑油亮的馬走了過來。
“怎得只有一匹?”雪朝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語氣中有些失落的意味。
如此好的景色,況且機會難得,她也想馳騁一番,感受清風擁抱的滋味。
“你大病初愈,與我同乘更為穩妥。”楚荷丘撫了撫馬身,見她垮著一張臉又耐著性子哄了幾句,“過幾日我帶你御馬場選一匹,可好?”
雪朝輕哼一聲,只得同意。
或許今日太過讓人輕松,雪朝忽略了往日對他的防備,露出些小女兒的嬌矜姿態。
她朝著楚荷丘身邊走來,發冠在陽光下反射出的光芒恰巧晃了楚荷丘的雙眼,雪朝還微嘟著嘴,但楚荷丘看得出,比起不滿,雪朝臉上更多的是對于縱馬的向往與興奮。
楚荷丘被她晃得出神,雪朝一身勁裝,一點不似一個少年郎。
“你要給我牽馬不成?”雪朝笑出聲,伸手拍了拍楚荷丘的肩膀。
原來,趁楚荷丘發呆之際,雪朝已利落的踩著馬鞍蹬了上去。
楚荷丘抬眸,俯視著雪朝。
她的整張臉都埋進陰影里,只有左側蒙著一層溫暖的陽光,眸光閃閃,一直閃到楚荷丘心里。
雪朝心情好,笑意盈盈的催促著他。
楚荷丘看著她彎起的唇角,情不自禁的被她感染。
他牽著馬朝綠浪深處走去。想起雪朝牽強附會的笑,今日的淺淺笑容更加耀眼。楚荷丘忽地對她生出憐惜的感情,她也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
成婚后,雪朝對自己一直很好。
自己卻一直欺騙她……
楚荷丘第一次覺得自己卑劣。
雪朝并沒注意到楚荷丘的情緒變化,她雙手握著韁繩,眉開眼笑地看著遠方。
藍的天,白的云,綠色的遠方……
從前秋狩時,她也會坐在馬背上,肆意的馳騁。如今再憶從前,倒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了。比起難過,雪朝更多的是被迫接受現實后的無奈。
雪朝回過神來,才發現楚荷丘竟真的牽著馬帶自己走了一段路,從前的那些計較又被想了起來,雪朝小心翼翼地試探了幾句。
楚荷丘好像并沒有因此生氣,反而還有些沉醉其中。
下一刻,楚荷丘長腿一邁翻身上馬,不等雪朝反應,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馬兒宛如離弦的箭,咻的躥了出去。
雪朝嚇得大叫一聲,緊緊攥著韁繩。
是的,楚荷丘手中并無韁繩蹤影,而是雙手覆在雪朝的腰側。
“別怕,有我在,你握好韁繩,控制好方向。”楚荷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沉穩有力,將雪朝從驚慌中帶了出來。
她咽了咽口水,很快恢復了鎮靜。
雪朝漸入佳境,矯健有力的戰馬在她胯下乖順無比。綠浪翻飛,從自己的衣袍低端掠過,嬌弱的野花也為她的瀟灑風姿傾倒,紅粉點綴在雪朝馳騁過的路徑上。
楚荷丘輕笑一聲,耳邊風聲鼓鼓,雙臂不由得緊了緊,將整個胸膛貼到了雪朝單薄卻有力的后背上。
她第一次騎這樣快的馬。
他第一次對雪朝感到好奇。
以為是嬌弱的花,后背挺得卻像堅不可摧的竹,即使被嚇到,也沒有靠近自己懷里。
跑了好一會兒,雪朝才勒馬停下。
額頭上沁著薄汗,心里卻暢快淋漓。
雪朝掙開他的懷抱,“以后不許嚇我!”她緩緩心神,這才又想起方才的事,都怪他,還得自己嚇得尖叫,真是失態。
雪朝嘟著嘴捶了他一拳。
楚荷丘捋了捋她被風吹亂的額發,語氣帶著雙方都未察覺的寵溺,“嚇到了?”
雪朝拍開他的手,嗔他一眼,“我從來沒有騎過這樣快的馬。”
“怕什么?有我在。”楚荷丘攥住韁繩將她圈在懷里,輕夾馬腹,馬兒又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總之你不許再嚇我。”雪朝輕哼。
身后暖烘烘的,雪朝稍微超前靠了靠。明明兩人做過更親密的事,可畢竟是在黑夜里,無人知曉的時候,如今兩人在如此暴露的場合貼的如此近,雪朝覺得很別扭。
楚荷丘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動作,眸色暗淡一瞬。
下一刻,他伸手扣住她的下頜,迫使她的眉眼都朝向自己。
還不等雪朝說什么,楚荷丘便熱烈的吻了上去,將她的滿腹疑問都堵了回去。
雪朝下意識想要逃離,握拳砸向他,卻被楚荷丘用手掌包裹住。
她雙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著楚荷丘。
一瞬間,風停止了呼吸。靜的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他們二人。
怦,怦,怦。
雪朝聽見了心跳動的聲音,平穩有力的,是楚荷丘的,慌亂無章的,是自己的……
良久,楚荷丘大發慈悲的松開她,她終于來得及呼吸。
雪朝雙眼濕漉漉的,嘴唇也瑩澤著一層水光,臉頰微紅,手掌無力的攥緊楚荷丘的衣襟。
楚荷丘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卻只能看到她輕顫的羽睫,像翕動著的蝶翅,嬌艷美好。
陽光定格在二人周圍,楚荷丘捧起雪朝,二人對視。
看著雪朝慌亂躲閃的目光,楚荷丘輕笑一聲。
“再讓我親一親。”說罷將人摁在自己懷中,狠狠吻了上去。
這一次,雪朝張了張唇,微弱的回應了他。
仿佛一個開關,松開楚荷丘舒服的開關。
鋪天蓋地的情欲通通砸向雪朝,他又親又咬。
雪朝吃痛,卻推不開他,只得尋個空隙嗚咽幾聲,楚荷丘這才戀戀不舍地將她松開。
“你怎么,怎么這樣啊。”雪朝羞紅了臉,撇過頭不再看他。
對于她嬌羞的表情,楚荷丘很是受用,一股從未涉足的滿足感應然而生。他曲起指節,點了點她的鼻尖。
“靠著我,我們回去了。”楚荷丘將她帶進懷里,掉轉馬頭朝來時的方向奔去。
太親昵了,雪朝心中吶喊,她的耳朵紅的滴血,如果說萬素塵是一汪澄澈的泉水,溫柔的將自己包裹,那楚荷丘便是熾熱的太陽,瘋狂的炙烤著她,幾欲將她融化。
她顧不上思考,依聲靠在他的懷里。
回去時,楚荷丘照例騎著馬在前為她開路,馬車上,寒客悄聲對雪朝說道,“城東街的鋪子宅院都離城郊很近。”
雪朝想了想,掀開車簾朝著前方喚道,“夫君。”
楚荷丘聽到聲音騎著馬來到她身邊,“怎么了?”他學著雪朝的輕快語氣,臉上還掛著饜足的笑意。
雪朝只好忽視,“夫君陪我逛逛吧?你答應我的。”
“好。”楚荷丘眸色溫柔,笑著遞出一只手。
雪朝愣了愣,旋即將自己的一雙柔荑落在楚荷丘掌心。
二人并肩走在街道上,楚荷丘看著她戴著幃帽的臉,心里松快不少。“怎么剛進城便下車了,前面的臨安街鋪子才多。”
雪朝牽起他的手,“臨安街我已逛過了,”她隔著幃帽看到前方的一排鋪子,隨手指了一家店便拉著楚荷丘朝前走去。
“夫君,我們去那看看。”
楚荷丘見她興致沖沖,變沒再說什么。
二人走進,只見是一家小書鋪。
雪朝逛了一圈,滿眼都是好奇。
“府中藏書比此處豐富,你若喜歡,回府上看。”楚荷丘對她說道。
雪朝附和一句,心中猜測這一排的鋪子房屋格局應該都是相似的。
她隨手拿起一本書,上面寫著大成棋譜四個字。書頁已經有些泛黃了,與周圍嶄新的書籍格格不入。
“夫君,我要這本。”她拉了拉楚荷丘的衣袖,輕輕跺了跺腳,仔細感受著腳下傳來的聲音。
楚荷丘拿起看了一眼,棋譜。“還有要買的嗎?”
“沒有了。夫君快去付賬罷!”雪朝隔著幃帽對他一笑,也不知他看不看的清。
出了書鋪,雪朝沿著街道逛了逛,不是打鐵的鋪子,就是置辦棺材的鋪子。
她掀開幃帽看了一眼,其余的鋪子都緊閉門窗,似乎沒有店家。
“走吧,這里太偏,沒什么可看的。”楚荷丘翻了翻手中的大成棋譜,“平日里都不見你下棋。”
雪朝跟上他,“棋藝不精,這才想學來看看。”
楚荷丘只看了她一眼仿佛并不相信她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