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雪朝覺得滿臉盡是灰塵,于是趕緊招呼甘露備水沐浴。
水汽在浴桶上彌漫著,模糊了雪朝的視線,她靠著桶壁雙手環抱,緩緩滑了下去,只露出一個圓圓的腦袋。暖烘烘的被水包裹著,雪朝忽地想起了楚荷丘的懷抱,他那樣愛演,應該是演給自己看的吧。
或者只是一時興起,就好比自己,今日也差點沉淪在這樣曖昧的氛圍里。
雪朝點了點頭,認可自己的猜想。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有些疲憊,自己的枕邊人是曾經想要謀害自己的人,成婚后自己還沒辦法甩開他,只得逢迎他,裝作關心他,同時還要提防他……
不再想與楚荷丘相關的事,雪朝轉頭開始思慮自己的求生大計。雪朝忽然有一種腹背受敵的感覺,在這陌生的環境,能信的人寥寥無幾。
翌日,雪朝奉旨進宮。
皇宮內,劉瑞帶著雪朝來到皇帝乾慶殿。
“兒媳拜見父皇。”雪朝恭敬地行了一禮。
北成帝正盤腿坐著,入神的看著棋盤。“會下棋嗎?”
雪朝略頜首,并未抬頭,“回父皇,兒媳棋藝不精,最近才買了棋譜學習。”
北成帝笑了笑,“過來坐吧,來陪朕下一盤。”
雪朝領命,走到北成帝對面坐下。她先看了看棋局,隨后便捏起一顆白子放了上去。
“聽說前段日子你與昭王妃祈福回來遇見了刺客?”北成帝語氣依舊柔和。
“是。”雪朝專注棋局。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痊愈了。”
雪朝斟酌了一番開口道,“回父皇,本也沒什么大事,羽箭正好打在兒媳戴的項圈上,這才逃過一命。”
北成帝看她笑了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你救了昭王妃,可想要什么賞賜?”
雪朝想了想,“兒媳能與父皇下棋已經是莫大的賞賜了,不可再奢求其他。”
北成帝盯著她看了許久,隨后大笑起來。
“不爭,則無尤。你很聰慧。”
“父皇謬贊了。”
“朕倒是想問你,為何要救昭王妃。”北成帝又放下一顆黑子,接著將落入圍城中的幾顆白子拿起。
雪朝盯著棋盤,心里快速回憶了一番那日發生的事。
“二嫂救我在先,更何況事發突然,兒媳下意識便那么做了,并沒有想什么。”雪朝面上沉靜,心里卻揪作一團。
北成帝似乎很滿意她的回答,用枯樹一般的手捋了捋自己蒼白的胡須,“你棋藝不精,看來是實話了。”
雪朝露出一個羞赧的笑,“讓父皇見笑了。兒媳回去定當細心琢磨。”
北成帝點點頭,“回去吧。過幾日朕再喚你來,看看你是否有長進。”
“是。”隨后雪朝便跟在侍女身后朝宮門外走去。
北成帝看著還未下完的棋局若有所思,劉瑞端了盞茶給他重新換上。
“劉瑞,如何?”
劉瑞揣測一番,徐徐開口,“奴才倒覺得錦王妃赤子之心,難能可貴。”
“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她很明白這個道理啊。”北成帝稱贊不已,
“奴才還聽說錦王殿下很是鐘愛王妃。”劉瑞繼續開口,經過多方觀察,才發現這位錦王不是不會笑,而是不愿意對旁的人笑。他們的錦王殿下,可是經常笑盈盈的看著王妃呢。
北成帝贊許楚荷丘幾句,隨后卻嘆了口氣,“朕這幾個兒子也唯有荷丘最讓朕省心了。”
“錦王殿下一片赤忱。與雪朝公主正是相配。”劉瑞又說。
“去把朕編纂的大成棋譜送到錦王府上。”
“是,奴才這就去。”
錦王府。
雪朝坐在一邊,看著書案上擺著的兩本大成棋譜,書頁泛黃的一本是自己隨性買下的,而另一本則是北成帝命劉總管贈予她的。
不過兩本棋譜內容上有些不同,自己買下的那本缺頁少頁,而宮里送來的內容更全,只是封面上寫著上冊二字。
雪朝招了招手,悄聲說道,“你讓陳楓找到那個小乞兒,叫他把書鋪旁邊的幾處空宅子都買下來。”
寒客頓了頓,“若是一并買下,是否有些張揚?”
雪朝思索一番,點點頭,“那便先買一處,十天后再找個人買下另一處。記住,只買宅院,不買鋪子。”
“是。”寒客領命前去,
“等等。”雪朝叫住她,“找幾個可靠的工匠,地道可以開始挖了。一定不要被人發現,花錢雇一個人,切記咱們的人不可輕易露面。”
“殿下放心。”
那日從郊外回來后,雪朝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寒客等人,她欲挖一條地道,從城內通向城外的密林里,以便日后發生緊急的事可以逃命。
起先聽著或許有些荒唐,可細想下來還是有幾分可行的。
如果順利,從書鋪旁邊的宅院開始挖起,到城外的樹林中,只需四個月便可挖通。
寒客不知為何公主突然要挖密道,不過這確實也是個未雨綢繆的好計劃,若有一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城門封鎖,密道正好為她們提供了一個生機。
七月里,安王妃順利產下一對雙生子,北成帝為皇孫出世在宮中設家宴慶祝。
雪朝穿了件藕粉色的衣裙,符合身份卻十分低調,今日宴會主角是北成帝與安王,于是楚荷丘也換了身淡色不出挑的外袍。
二人相攜,坐著馬車前往皇宮。
宮門處,正遇見安王同寧王不知開懷的說些什么,雪朝瞧了一眼,恰好瞧見寧王身后的女子乖巧的走到了安王身后。
只一眼,雪朝便記住了那位女子,她身量纖纖,下頜微尖,陽光下,紅唇很是耀眼。
安王楚伯禹今日穿了一件紫色親王常服,腰間別著一把折扇很是風流。
寧王一襲青衣竹紋更是附庸風雅,楚結幽似是發現了雪朝夫婦二人,看了二人一眼,隨后對楚伯禹不知說了什么。
“大哥,三哥。”楚荷丘垂著眸對二人見禮,恭敬不出差錯。
雪朝略站在楚荷丘身后也跟隨他喚了一句。
楚伯禹看著二人空手而來,撇了撇嘴角,語氣充滿不屑與慍怒,“本王真是不明白,你難不成真那他當親兄弟不成?”
這個他,雪朝猜測是指楚寧戚。
她不動神色的看了一眼,見楚荷丘抿著唇,似乎不甚在意。
楚結幽緩緩開口,“大哥,這等小事不必在意。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一定要同我們多喝幾杯。”
楚伯禹嗤笑,拉起身邊女子的手摸了摸,又看向他們二人,只是氣憤的哼了一聲。
雪朝頓時看明白他的意思,聲音柔和著朝楚伯禹又福了福身,“皇兄,荷丘已命人將賀禮送至王府了。”
楚伯禹這才分給雪朝一個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
許是楚荷丘注意到楚伯禹的眼神,略朝前站了站,將雪朝擋在身后。
“臣弟已將給侄兒侄女的賀禮送至府上了。祝賀皇兄添丁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