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北成帝身體好轉(zhuǎn),重新回到朝堂,并不許朝臣再公然商議立儲一事。
日子又恢復(fù)了難得的寧靜,秋風漸起,頻繁又干燥,庭院中的樹葉開始泛黃。
“回稟殿下,昭王妃生了,母子平安。”
雪朝此時正坐在正殿聽桂伯回稟府上諸事。
聞言,她頓了一瞬,心想昭王妃總算平安生產(chǎn),“桂伯,挑些賀禮送到昭王府上。”
“是,那老奴先退下了?!?/p>
雪朝略頜首,心中算了算日子,自從她五月份與楚荷丘成親,如今已過去四個月了,她看了眼寒客,“怎么樣了?”
寒客明白雪朝所說何事,遂伏在她耳邊將進展告訴了她。
“上京越來越不安寧了,本宮倒希望日后不會用到它?!毖┏粲兴?,房門未關(guān),倒正好看見院子中的牡丹。
寒客疑惑不解,如今朝堂上傳出的消息北成帝已身體康健并再理政事。
“你說這北成帝會立誰為太子?”雪朝幽幽開口,眼神中盡是戲謔。
“奴婢不知?!焙痛鬼?。
“昭,明者曉德,正為于天也?!毖┏挠拈_口,抬頭看向院中,正巧最后開著的一朵牡丹乘微風而落。她忽地想起下人們曾詢問自己是否要將牡丹搬進暖房中,她并沒有點頭,而是任由它們自生自滅。
“那北成帝是對昭王寄予厚望了?!焙退伎家环?,其他幾個王爺?shù)姆馓柵c昭字相比卻是顯得普通了些,只是不知那幾位王爺是否會乖乖認命,這樣一想,上京確實越來越不安寧了。
“也不知那位會怎么安排今后的事,只求別將我也給扯了進去。”雪朝皺了皺眉,不禁開始好奇北成帝承諾給自己的究竟是何物。
十月初,楚元宸滿月宴,北成帝特意命人在昭王府大擺酒席,并下令諸王皆要到場,給足了楚元宸面子。
是日,一身茄花色金紋錦袍襯得楚荷丘人面如玉,腰間紅寶石腰帶上懸著玉佩,頭戴寶石金冠盡顯親王風范。
雪朝選了件紫羅蘭織錦流云裙,滿頭青絲用金釵綰起,尊貴又清麗。
二人相攜同乘馬車到昭王府去。
“今日人多,盡量同我在一處?!背汕鹈淇谏系哪档ぜy路,金線所繡,凹凸有致,栩栩如生。
“嗯?!毖┏c頭。昭王的孩子平安降生,如今還大操大辦,一時間竟不知道是為了給壞人可乘之機,還是蓄意捧殺昭王,雪朝怎么想都不理解。
多事之秋,低調(diào)才是上策。
昭王府外,沈凌給門口侍從遞上請?zhí)?,侍從高聲吆喝一句,“錦王、錦王妃到?!?/p>
昭王正在正廳待客,見二人前來,滿臉笑意的走了過來。
一番寒暄后,雪朝按禮應(yīng)先到后院探望參玉柔,臨行前,她回身看向楚荷丘,特意告訴他自己的行蹤。
楚荷丘點頭,“去吧。”
寒客和甘露跟在雪朝身后,由侍女帶領(lǐng)朝后院走去。
穿過垂花門,又沿著抄手游廊走一段,雪朝掃視一眼,王府墻邊皆種著一排疏竹,整體陳設(shè)樸素淡雅,倒不像是親王府邸,更像是學究大儒們的宅院。
快到參玉柔居住的院子時,雪朝聽見幾聲犬吠,她回頭一看,只見不遠處的低墻邊栓了一條毛色黑亮的大犬,那黑犬正同給它喂食的侍女玩鬧,犬牙森白,透著寒光,大滴的涎水掛在唇齒間。
雪朝看的心驚肉跳。
黑犬聽到陌生的腳步聲,朝雪朝幾人看去。
寒客連忙擋在她的身邊,以備不測。
喂食的侍女見到黑犬異樣,趕緊將手中的鮮肉放在它面前,黑犬看了一會兒才不再追隨雪朝。
雪朝從前在南夏也沒見過如此大的黑犬,好奇心趨勢她又回頭瞧了一眼,只見黑犬搖著尾巴,正大快朵頤的撕咬著面前的鮮肉。
眉心一跳一跳的,雪朝吞了吞口水。
這時,參玉柔迎了出來,“妹妹別怕,這狗溫順得很?!?/p>
“二嫂?!毖┏蛩A烁I怼!皼]想到二嫂竟養(yǎng)了這樣大一條黑犬,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大的?!?/p>
參玉柔拉起她的手朝正屋里走去,“這黑犬通人性,妹妹不必怕它,而且它還救過我呢?!?/p>
雪朝有些驚奇,
參玉柔繼續(xù)說道,“那時還在閨閣中,外出遇到惡犬朝我撲來,這黑犬不知從哪竄出來將那惡犬趕走,不然我定是要毀去容貌了。你若細瞧,便可見黑犬沒有尾尖,正是救我時被惡犬咬了下去?!?/p>
“還有這種事?!毖┏曇羧岷蛥s透露著一絲小小的驚訝,她喜歡聽這樣的故事,一時間對這黑犬也沒有那么害怕了。
“它身形大了點,但性子溫和。饒是人們拿起東西打它趕它,它也不傷害人,只有我受到威脅時,才會護在我身邊。妹妹不用怕。”參玉柔目光溫柔的朝院中看去,那黑犬已吃飽趴在陽光下睡覺了。
“滿哥兒,你瞧誰來看你啦?!?/p>
嬰孩兒咯咯的笑聲響起,雪朝看向小床上躺著的男嬰,正張著手蹬著腿笑看著她,很是可愛。
雪朝第一次見這么小的孩子,雙手無措的垂在身子兩邊。
參玉柔看出來,“妹妹,他在同你玩鬧呢,看樣子很喜歡你?!闭f罷又滿臉笑意的逗著孩子,“滿哥兒,這是你四嬸嬸,你的救命恩人。以后長大了要對你的嬸嬸好,聽到了嗎?”
雪朝也溫柔笑笑,從甘露手中拿過一個檀木錦盒遞到參玉柔手中?!岸?,這小金鎖原是我的陪嫁,給滿兒戴吧,祈求滿兒長命百歲,健康無憂。”
滿兒是楚元宸的乳名。
參玉柔笑著接過,“多謝妹妹。”隨后抱起滿兒朝她懷里遞,“你抱抱他。”
雪朝聞言伸出手,下一刻卻縮了回來,目光真摯又有些尷尬的看向參玉柔,“我,我沒抱過孩子,怕摔了他?!?/p>
參玉柔眉眼彎彎,“我來教你。”說罷給她示范一遍,然后塞進她懷中。
雪朝一時間如臨大敵,想將他護在懷里又恐力道大了傷了他去,松下力道又怕他掉了下去,松也不是,緊也不是,急得額頭都有些冒汗了。
她連忙求助似的看向參玉柔,“嫂嫂…”
參玉柔輕托著滿兒,又指導(dǎo)她一遍。雪朝這才漸入佳境,將滿兒抱在懷里。
滿兒也不哭鬧,靜靜的趴在雪朝肩頭,一會好奇的抓抓她的衣領(lǐng),一會兒又在她臉上蹭來蹭去。
雪朝感受到臉頰上傳來溫軟的癢意,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手還像模像樣的拍著滿兒,哄著他。
參玉柔看著歡喜,揶揄道,“妹妹何時也跟四弟生一個自己的娃娃?”
雪朝頓了頓,若是真有了孩子…她不敢繼續(xù)想下去,“不瞞嫂嫂,時至今日我有時還以為自己仍是個孩子,若叫我親自去生一個,簡直天也塌了罷。”
參玉柔明白她的意思,得知自己有孕時她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喜悅,而是驚訝,不知如何是好?!懊妹谜f的有理,我也是這么過來的?!?/p>
雪朝見她垂下眸看著滿兒,眼中盡是為人母的慈愛與幸福,可敏銳如她,還是從參玉柔的眼神里捕捉到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落寞。
不遠處,楚寧戚帶著楚結(jié)幽與楚荷丘去看孩子,走到一半急著處理事情去了。索性二人也不急,便站在廊下等著他。
此處距離正院雖遠,卻也能看到前方兩位王妃逗弄著懷中的孩兒,笑聲時高時低的飄散過來。
“看來雪朝公主很喜歡孩子?!背Y(jié)幽語氣慵懶,“四弟何時也辦一場滿月宴?”
楚荷丘目光仍然定在那抹淡紫色的身影,“我與王妃的事不勞三哥操心了。前些日子父皇還問過三哥府上的姬妾,如今可都處理干凈了?”
楚結(jié)幽揚唇一笑,“原本還以為你不在意她,”隨后瞇著眼打量他一番,“不過雪朝公主天人之姿,你動心也在情理之中。”
楚荷丘蹙著眉看向他,眼神中盡是警告。
楚結(jié)幽仿佛沒有看見一般,繼續(xù)同他欣賞著那株盛開的紫羅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p>
“三哥又不是君子,念這種酸詩做什么。”楚荷丘不悅的瞪了他一眼,說罷叫了侍女去帶雪朝過來。
侍女走到雪朝身邊將楚荷丘的話帶到,雪朝看向院外,見廊下確實站著一個紫色身影。她將滿兒遞給參玉柔,同她說了幾句朝楚荷丘走去。
路過低墻時,她看了一眼,見那黑犬不知去了哪里,不過她并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