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雪朝懶懶的靠在軟枕上,許是經歷了心情的起伏,此刻她困乏不已,隨意吃了些東西便沉沉睡去。
甘露見狀替她蓋上被子,悄聲退了出去。
楚荷丘嘆了口氣,心中開始沉思自己能否將雪朝與孩子保護好。正值多事之秋,上京只怕不太平。
“王爺,沈冰將軍來了。”
“王爺。”沈冰朝他行禮。
“有事?”楚荷丘揉了揉眉心,
“屬下接到線人稟報,涼州月城的士兵正朝和州方向走去。幽蘭城的郡守也被安王殿下換了。”
楚荷丘思索一番,“楚結幽還在和州?”
“正是。”沈冰回道。
“上京就沒有什么反應嗎?”楚荷丘疑惑,如此大的陣仗父皇應該也有所反應才對。
“屬下不曾探知。”
“這幾日加強人手,注意檢查進城之人的身份,另外校場附近加強巡邏,有可疑的直接扣下。”楚荷丘安排一番。
“是。”
楚荷丘說罷盯著沈冰看了半天,沈冰被看的一頭霧水。
“王爺還有事?”
“我記得你有孩子?”楚荷丘開口問道,
“正是,是個男孩兒,皮的很!”沈冰一臉驕傲的。
“那你夫人生產時可順利?”楚荷丘又問。
沈冰頓了頓,一臉茫然的點頭,“順利啊。王爺怎么問這個?”
“沒什么,就是王妃有身孕了,我記得你也是當爹的人,這才問問你。”楚荷丘不動聲色的說道,
沈冰立刻明白他是想要炫耀,“恭喜王爺!”
楚荷丘難掩笑意,“多謝多謝。”
沈冰難得見他如此,又對他多說了幾句,“王爺切記,婦人孕中多思,一定不要讓王妃憂愁煩悶,不然生出的孩子會丑!”
“果真?”楚荷丘趕緊記下,“還有什么要注意的?”
沈冰撓了撓頭,孕中忌思慮是真,但后一句是自己瞎說的,他不敢再說,畢竟多說多錯,“王爺尋個醫工問清楚便是,我一個武夫,哪知道這些。”
楚荷丘不滿的看他一眼,“你夫人生產時是哪位醫工照料?”
沈冰回憶一番,“待我回去問問內子,到時候再告訴王爺。屬下先告退。”
書房重回寂靜,楚荷丘理了理思緒,他琢磨不通寧王的想法,楚結幽暗中調兵,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幫助楚伯禹。
他踱步至窗前,推開窗戶,寒風灌了進來,如今已是十二月了,還有二十幾天,便是新的一年。
楚荷丘不放心,又騎上馬回到校場。
雪朝睜開眼時,太陽已快落山了。
“什么時辰了?”她撐著身子坐起。
“殿下您醒了,剛過申時。”甘露回道。
“王爺呢?還在忙嗎?”雪朝揉了揉眼睛。
“王爺半個時辰前說要去校場,會晚點回來,叫您不必等他用膳。”
雪朝點頭,“我倒是有些餓了,傳膳吧。”
“是。”甘露吩咐一聲,將雪朝扶下床,“奴婢見膳房今日燉了栗子烏雞湯,定是王爺吩咐過的。”
雪朝淡淡笑道,“你記得讓膳房給王爺留出些菜來。”
“是。奴婢已吩咐過了。”
不多時,侍女們端著飯菜走進房中。
雪朝累了一天,如今睡醒一覺,覺得很有精神。
甘露看她胃口大開,開心的替她布著菜。
“你笑什么?”雪朝看甘露一直笑意盈盈的,有些好奇。
“奴婢高興呀。”甘露替她盛了一碗湯。“殿下如今有了身孕,奴婢得空便給小主子多縫些肚兜,還有虎頭帽,虎頭鞋!”
寒客笑睨她一眼,“殿下,您快管管甘露,她下午便跟府上的老嬤嬤討教手藝,還拉著奴婢一起,奴婢實在不會這些針線活啊!”
雪朝笑笑,情不自禁的學著參玉柔將手覆在小腹上。
“那你也得做點什么!”甘露朝寒客哼了哼,
寒客不甘示弱,“那肯定,日后我教小主子練劍習武。我都跟陳楓陳松說好了,一定把小主子保護的好好的!所以這些針線活,還是你來吧。”
“這還差不多。”甘露嘟囔幾句。
雪朝被她們二人逗笑,輕拍了拍小腹,“孩子,你看,你還沒出生,大家都已經在愛你了。”
“王妃!上京來信了!”桂伯站在房門外大聲喊著。
“去請進來。”雪朝看向寒客。
“皇宮里的人送來的,說是呈給王爺王妃。”桂伯呈上信件。
“有勞桂伯了,信使可在?”雪朝接過。
“快馬送來,信使已回去復命了。”桂伯回道。
“這么急?”雪朝疑惑,拆開信件,一字一句讀下去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太上皇駕崩了。”雪朝蹙著眉頭,手臂擱在桌前。“王爺可知曉?”
“王爺應是還不知道。”桂伯思索一番,“那信使將信送來便匆匆離開了。”
雪朝走至門前,天正漸漸黑了下去,此時正有大片的雪花飄了下來,襯得夜色更墨。
“下雪了。桂伯,命人去巷子口多點幾盞燈,天黑路滑,王爺身上還有傷,別摔了。”
“是。”桂伯領命離去后便帶人去庫房里拿了幾盞燈籠掛在巷子口。
雪朝將信又放進信封里,專心的吃著晚膳,心里卻想著太上皇駕崩的事。
信上說,昨天夜里太上皇駕崩,而太子前日才剛登基。雪朝理了理順序,前日北成帝禪位太子楚寧戚,楚寧戚登基,昨夜太上皇病逝,而太子登基的消息是今早送到幽州的,北成帝駕崩的消息卻只晚了幾個時辰送到,按照上京到幽州蘭陽城的路程算起,再快也不能一天一夜到達,再加上信使匆忙離開,只怕不是急著回去復命,而是在隱瞞什么…
想到此處,雪朝心里瞬間有一個不好的想法,她不禁感嘆楚寧戚的心思深沉。
寒客覺出不妥,“殿下,要不讓陳楓去追那信使回來?”
雪朝沉著臉,她猶豫一瞬,不知該不該將信使帶回來。
她搖了搖頭,“寒客,你讓陳楓陳松帶上桂伯,先去攔住那信使,給他找點麻煩,爭取把他困在幽州。”
“是。”寒客領命退下。
甘露有些不解,“殿下,為什么不直接把他抓回來呀。”
雪朝看向窗外,聲音清潤的分析道,“楚寧戚信中刻意隱瞞真正病逝的時間,謊稱北成帝禪位給他,恐怕上京里都是他的人了。王爺是北成帝的親子,總該知道真相才是。但又不能直接扣下信使,信使回到上京若是添油加醋的說些什么,只怕會對我們不利。我們不能做決定,等王爺回來再做定奪吧。”
事實上,正如雪朝猜測那般,北成帝駕崩在先,楚寧戚登基在后,但他怕楚伯禹等人不滿,便對外謊稱是北成帝禪位與他。
雪朝喝了一碗湯,拿著帕子擦拭嘴角。“走吧,我們去巷子口等王爺。”
甘露看了一眼,“外面下雪了,您別再凍到了。”
“多穿點就是了,去把那件白狐裘衣拿來,我穿這件。”
“是。”
甘露帶著皮手套,一手掌燈一手撐著傘行在雪朝身側,雪朝穿著厚重的裘衣,絨帽戴在頭上,感受不到一點風雪的寒冷。
寒風呼嘯的雪夜里,王府所在的巷子里燈火通明。二人站了沒一會兒,遠處便有兩匹駿馬馳騁而來,馬蹄揚起塵土與雪花,渡著一層柔和的月光。
楚荷丘老遠便看到往日漆黑的巷口此刻一片光明,似乎還站著兩個人影。
他勒住韁繩,看清站著的人,隨即翻身下馬,快步行至雪朝面前,“這么冷,怎么站在這兒。”
雪朝見他回來,趕緊從懷里掏出信遞給他。“夫君先別說話,趕緊先看信。”
楚荷丘狐疑的接過,臉色卻越來越沉。
“信使呢?”
“我讓陳楓他們帶著桂伯去攔了,此時若追興許能追上。”雪朝借著燭光看他,“夫君放心,我只讓他們尋個由頭拖住他,不會讓他起疑的。”
“有勞夫人了。”楚荷丘拉著她朝回走,“沈凌,帶人出城去接應寒客他們,務必將信使帶回來。”
“是!”沈凌掉轉馬頭離開。
楚荷丘心疼的扶著她,“又黑又冷,以后不許出來等我。”
雪朝笑出聲,“夫君餓不餓?我們回去用膳。”
“好。”
趁著月色,燈火,楚荷丘側頭看向走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心里五味雜陳。冷風刺骨,狐裘上的皮毛隨風傾倒著,大片的雪花落上她的肩頭,明明那么冷,楚荷丘卻認為心里熱熱的。再看巷口,往日回來時只有一盞燈籠,如今一片柔暖的光,一直從黑夜的盡頭延伸到光亮的那頭,卻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