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末,宴會終于結束。
夫妻二人朝宮門外走去,雪朝回頭看一眼,身后沒跟什么人。
“發生什么事了?”楚荷丘擰著眉頭,雪朝步入夜色后便一直魂不守舍,他止不住的擔憂。
“我們能換個門走嗎?”寒風吹過,雪朝哆嗦著身子。
楚荷丘知道她所指,但只是無可奈何地搖頭,“別怕,一會兒你閉上眼睛。”說罷,他橫抱起她,雪朝順勢埋進他頸間。
“我們趕緊回家,我好怕…”雪朝說罷又啜泣起來,楚結幽對自己說過的話不斷響徹耳邊。
楚荷丘又急又惱,偏雪朝又不愿將事情告訴他。
“別怕別怕,我們很快就回去。”楚荷丘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在。我們馬上就到家了。”
雪朝攥著他的衣襟,越哭越狠。
楚荷丘加快腳步,抱著她在冗長的宮道中小跑起來。“我們已出來了,寒客她們在等你呢,我們馬上回去了。”
終于回到王府,楚荷丘也沒放她下來,而是將她抱進內室。
感受到暖意,雪朝終于從他懷里抬起了頭,眼前是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梳妝臺,熟悉的小窗,熟悉的海棠粉床帳……
“我想去沐浴。”雪朝紅腫著眼睛,眼神怯怯地望著他。
“好。”侍女已將熱水備好,楚荷丘應了一聲,抱著她朝內室走去。
“你別走,你就在門外守著我。”雪朝見他離開,忙拉住他的手臂。
楚荷丘的心臟仿佛被痛擊,發出無聲的悶痛,“好,我就在門口守著,放心吧,誰都進不來。”
寒客甘露走進浴室內服侍她沐浴,不多時,楚荷丘在房門外聽見斷斷續續的嗚咽,他面色沉的可怕,一拳打在門框上。
“殿下,可是發生什么事了?”甘露試探著開口問道,公主從出宮后便神色懨懨,還大哭一場。
雪朝不言,只是一遍一遍拿著濕帕子擦著自己的嘴角,那陌生的觸感令她生厭,就連手腕,饒被熱水洗了多次,卻還是無法沖掉那濕冷的回憶。
寒客不言,心想公主許是被宮門處的那物嚇到。不錯,只要停到宮門外,便會不可避免地看見那東西……
當時二人也嚇得不輕,就連候在一旁的沈凌都被驚了一瞬。
一個時辰后,熱水不知提了多少進去,雪朝終于梳洗穿戴后走出了房門。楚荷丘見她雙頰微紅,眼角也是紅的,此刻他卻沒有一點旖旎的心思,盡是對她的心疼。
下人們正要將水抬出去,楚荷丘攔住下人,安撫雪朝幾句朝浴室走去。不多時,楚荷丘就著雪朝用過的熱水梳洗一遍。
“你們下去吧。”楚荷丘吩咐眾人。
“好了,我們回家了,這下可以說了。”楚荷丘回到榻上,只見雪朝擁被而坐。
“我沒事,今天就是被嚇到了。”雪朝冷靜下來,她方才便猶豫著要不要把楚結幽對她說的話說出來。
“寧王對你說什么了?”楚荷丘摟住她,“別怕,告訴我。”
一提到他,雪朝下意識摟緊楚荷丘。
她的反應有些明顯,卻不愿對自己開口,楚荷丘眸色暗了又暗,楚結幽對自己說過的話又浮現在腦海里,雪朝曾經以為要嫁的人是他……
楚荷丘趕緊清醒過來,他心中一緊,自責不已,怎可輕易便信了那人的話……
“今日是我不好,應該去尋你的。”楚荷丘嘆口氣,今日他被楚伯禹絆住,而楚伯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實在無用又無聊!但楚伯禹如今身份不同,他還忤逆不得。
“我不想再進宮了。”雪朝懨懨的回了一句。
“好,我們不去。”楚荷丘應道。
雪朝松口氣,思來想去,還是將事情都告訴他算了,或許說出來也能緩解自己的恐懼一二。“今日我并沒有見到皇后,行至花園中便遇見楚結幽了。”
雪朝咽了咽口水,帳子里點著燭火,很是明亮,身邊還有一具又暖又魁梧的身體,正是自己的夫君,她沒那么害怕了。
“他攥著我的手,恐嚇我半天,”實在是太嚇人了,她情不自禁的掩面而泣,“他還問我要不要去看參氏…”
楚荷丘大怒,但安慰雪朝要緊。悉心哄了半天,雪朝情緒安定下來。
“他,他,”雪朝張了張口,“他還要我做他的王妃。我被他禁錮,這才拔了釵子朝他頸間刺上去。”雪朝說完就伏在床邊羞辱般的哭了起來……
楚荷丘登時氣的從床上下來,他其實是知曉的,楚結幽曾當著自己的面,向先皇稟明他欲娶雪朝為妻,只是當時自己沒那么在意,而先帝并不認為他可以與雪朝和親。
“豎子!我必殺之!”楚荷丘雙目滲血,一拳捶在木柜上,木柜頓時陷進去一個拳頭大小的坑。
雪朝的哭聲涌上心頭,他緩了緩情緒又重新擁住她,“是我不好,這才讓你陷入這種危險境地。”
“他怎可如此侮辱我。”雪朝伏在他肩頭痛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好了好了,先不哭了,再哭仔細傷了眼睛。”楚荷丘拿著溫熱的帕子小心的替她擦拭淚水。
抽抽嗒嗒的又哭了幾聲,雪朝止住悲傷,心頭暢快不少。她借口說困,楚荷丘便熄滅燭火,二人相擁著躺下。
清冷的月色斜斜的照進內室,海棠粉的紗幔里不是完全漆黑,雪朝戳了戳身邊的人,“今日那個貴妃,我總覺得眼熟,你見過嗎?”
楚荷丘握著她的手指,放在唇下親了親。今日楚伯禹身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皇后,便是從前的安王妃羅瀟意,還有一個貴妃,確實有些面生。
按理說雪朝并不熟悉楚伯禹身邊的姬妾才是,可她卻說面熟,楚荷丘細細想了起來。
“啊!”雪朝一拍手,“我記起來了!”
“何人?”楚荷丘彎唇看她。
“夫君還記得嗎,當日安王妃生子后,父皇曾于宮中設宴,我們在宮門外遇見安王與寧王那次!”雪朝頓了頓,
“記得。”
得到楚荷丘的肯定回答,雪朝趕緊繼續說下去。原來此女便是當日楚結幽送給楚伯禹的賀禮,那日她下馬車,正巧遇見此女子從楚結幽身后乖順的走到楚伯禹身后,不會錯,雪朝記得很清楚。
“果真?”楚荷丘挑了挑眉,不曾想這女人竟做到了貴妃的位子。
“不會有錯!”雪朝想起來,“她一定是楚結幽安插在楚伯禹身邊的人,閑的沒事便會在楚伯禹跟前吹吹枕邊風!”
楚荷丘表示贊同,心中卻也不得不佩服楚結幽的手段,安王妃生產,他便給楚伯禹送個貼心的美人,光明正大且不會讓人懷疑。
“原以為他只是沒什么道德,嫂嫂坐月子,他給大哥送個女人,不曾想他竟然是存的這種心思。”雪朝嘖嘖幾聲,態度從原先的鄙夷變成鄙夷加驚嘆。
“他確實心思深沉,”楚荷丘說了一句,想到這兒,他忽地與先前的一件事聯系起來,“你可知楚伯禹已無生育能力了?”
雪朝大驚,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楚荷丘被她的反應逗笑,“快躺下,外面冷。”拉她躺好后又替她掖好被角。
“是因為那條黑犬嗎?”雪朝向楚荷丘身邊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