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如何了？”

楚荷丘焦急的站在一旁，緊盯著雙目合上的女子。

“回王爺，王妃動了胎氣，需要靜養(yǎng)，切不可再奔波勞累了。”醫(yī)工寫下藥方便去抓藥。

下人們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只留楚荷丘獨自守在床榻前。

一股無力感爬上他的四肢百骸，今日之局來的沒有防備，他不敢想在那樣的情況下，雪朝是如何做下決定的。

上京的安寧馬上就要被他打破了。

摔碎的瓷器，散落在四處，飛濺的碎片劃破皮膚，滲出點點血痕。

云貴妃縮著肩膀跪在一旁，方才那尊青玉蓮花瓶就碎在自己腳邊。

“朕以為你是個機靈的，結(jié)果還是一樣的蠢！”楚伯禹因著怒火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云貴妃低下頭，不敢再看。

楚伯禹靠在椅背上費力地喘著氣，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在原來的計劃中，云貴妃將楚丞交給雪朝后，會有人將二人推入水中，再引楚荷丘過來，最后由自己幾人抓到楚荷丘行兇“現(xiàn)形。”

難得的機會，卻叫楚荷丘躲過了，下一次只怕不會再有這樣好的時機。楚伯禹陰沉著臉，從身后的木柜上取下一個瓷白色的小瓶。

云貴妃聽見聲響，悄悄遞了一個眼神，兩粒烏黑色的小藥丸滾入楚伯禹掌心，被他順著茶水吞入腹中。

吃完藥，楚伯禹有些困乏，沒理會還跪在地上的云貴妃，徑直回到寢殿。

云貴妃見他離開便站起身，跪了半個時辰，雙腿有些麻木，身邊又無人服侍，她只好自己踉踉蹌蹌的走出乾慶殿。

“貴妃娘娘，主人有請。”殿外有一容貌姣好的侍女，見她出來后走了上去。

主人，云貴妃身形晃了一瞬，卻被侍女穩(wěn)穩(wěn)扶住，計劃失敗，最生氣的不一定是楚伯禹。二人沿著偏僻的小道走去，一直到一處破舊的宮門前才停下。

侍女推開大門領(lǐng)著她走了進去。

云貴妃不由得吃了一驚，原來皇宮內(nèi)還有這樣的地方。庭院內(nèi)雜草叢生，正殿里的窗楹都被燒焦，原本素白的絲綢窗紙已變得破敗不堪，頹然的隨風飄擺。

她淺走幾步，正殿內(nèi)同樣看得出被火焰舔舐過的痕跡，只是正中央?yún)s放著兩塊干凈的軟墊。楚結(jié)幽負手而立，背對著她。

“主人。”云貴妃跪在他腳下，垂著頭不敢看他。

“請主人責罰，是奴婢沒有將事做好。”她的聲音顫抖，殿內(nèi)陰冷，只有身后的一束光照了進來。

“你不是說，能有辦法除掉楚丞嗎？”

“奴婢該死。是奴婢辦事不利！”云貴妃慌忙磕了幾個頭，求楚結(jié)幽饒恕。

“大皇子最怕柳絮，奴婢將柳絮都綴在大皇子的里衣內(nèi)，可…”

她吞了吞口水，“可奴婢不知王妃會帶大皇子去尋皇后，不然大皇子必死無疑。”

云貴妃胡亂解釋一通，盡管害怕，卻不敢哭出聲，只是強迫自己忍耐著。

“陛下今日吃了兩粒藥丸，他，他已離不開那藥了。”

“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楚結(jié)幽忽地轉(zhuǎn)過身，衣擺掃過地面，蕩起一層浮灰。

他伸手掐住云貴妃的下頜，迫使她的臉揚起一個弧度。

二人對視，云貴妃這才看清楚結(jié)幽眸色中的狠毒。

“你若辦不好，就跟他們一起為楚伯禹陪葬。”

一瞬間，殿內(nèi)針落可聞。云貴妃點頭如搗蒜，“奴，奴婢一定做好。”

“滾吧。”楚結(jié)幽語氣平淡，一把甩開手。

目光落在一處處被火焰熏黑的墻面上，另一邊還掛著半幅畫像，紙面上留下一片緋紅色的衣角，能看得出畫上是個女人。

地上滿是碎片，崎嶇不平，這么多年，這處破敗的宮殿就潛藏在繁華的后宮之中，無人問津。

雕梁畫棟的皇宮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這樣格格不入的廢墟。

楚結(jié)幽亦是如此做想。

他以為，這座宮殿會永遠的消失在這場大火中，將那些破敗的回憶，連同自己一齊葬身火海，可事與愿違。

如今只留下一座廢墟，和內(nèi)心荒蕪的自己。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應(yīng)該清理一下這座宮殿，而不是再放一把大火將她完全燒成灰燼。

“花園里的牡丹很嬌艷，我應(yīng)該把這里變成一大片牡丹園。”

“如今你還在嗎。”

“見到我依舊活得很好，會不會后悔那天沒有把我拉進火海里。”

楚結(jié)幽陰沉的眸子難得消散，語氣也難得平緩，聽不成懼色，就這樣，楚結(jié)幽自言自語了一會。

喀啦一聲，一小節(jié)焦黑的木棍從房梁上落了下來。楚結(jié)幽離開時，一腳將它踹開，木棍卻滾了幾圈，磕在柱子上散成一團灰燼。

楚伯禹原以為睡了一覺會舒心些，結(jié)果更虛弱了幾分。

“結(jié)幽，你來了。”楚伯禹咳嗽幾聲，示意下人給他拿來凳子。

楚結(jié)幽行了一禮，照舊坐在床榻旁邊。

許是太過虛弱，楚伯禹都沒有力氣再囂張了，連說話的語氣都緩和了不少。

“你再想個計策，這次你親自來。”楚伯禹咳了幾聲，“務(wù)必將他拿下。”

楚結(jié)幽搖了搖頭，“皇兄，只怕楚荷丘已不會再上當了。”

“那怎么辦！”這句怒吼仿佛用干了他所有的力氣，楚伯禹無力的靠在軟枕上。前線來報，楚儼的軍隊勢如破竹，昨日又攻下一郡，若照著這個情勢下去，楚儼將會占領(lǐng)整個蘄州。

楚結(jié)幽又如何不知，如果按今日計劃，楚丞去世，那么他再給楚伯禹下一劑猛藥，迫使他立自己為皇太弟，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可天不隨人愿，楚丞沒有死，所有即將提上日程的計劃只好暫時擱置。

“皇兄，不如來個甕中捉鱉？”

“如何捉？”楚伯禹疑惑的看他。

“今夜，將錦王府圍住，先火攻，待他們出來后，再派弓箭手射殺。”楚結(jié)幽眼神中閃著兇狠的光，楚伯禹列了咧嘴角，不由得懷疑楚結(jié)幽是否也會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忠心。

但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好！就依你這么辦。”

“此事要趁夜深時再辦，且不能走漏風聲。”楚結(jié)幽叮囑。

窗外，西邊太陽已緩緩沉下，天上蒙著一片暗藍。

過了今夜，一旦除去楚荷丘，楚儼的軍隊不足畏懼，至于楚伯禹，再多留他幾日，待一切阻礙都為自己掃清后，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

到時候，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趙百瑛苦求一生的東西，想到這里，他就覺得暢快。

可自己的成功，她看不到了，她沒辦法聽自己訴說那些屬于自己豐功偉績，自己也沒辦法告訴她，這一切是多么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