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太過混亂,雪朝拼盡全力也無法讓自己冷靜。
示弱,威脅,她都試過了,可楚荷丘還是無動于衷,遲遲不愿赦免寒客與甘露兩人。
雪朝虛弱的靠在馬車上的軟墊,楚荷丘把她抱到了一輛嶄新的馬車里,又大又寬敞。
“求求你,不要殺她們,都是我的錯。”素白的手背上血管脈絡清晰無比,手指緊攥著楚荷丘的衣裳,嘴里在一句一句的哀求。雪朝雙眼噙著淚,眼底一片猩紅。
全是楚荷丘早已聽膩的字眼。
楚荷丘握著她的雙手,頭卻扭向雪朝相反的方向。
此刻他心煩意亂。
“究竟怎樣你才能放過她們。”雪朝胸口起伏著,許是因情緒太過激動,她的小腹時不時傳來陣陣抽痛。雪朝沒了耐心,楚荷丘的漠視點燃了不安帶給自己的怒火。
“呵。”楚荷丘嗤笑,心想雪朝這么快就不耐煩了。
“我什么都愿意,求你別殺他們。”雪朝又堅持一瞬,戚戚然想要對他跪下,連累陳楓陳松,已是罪過,剩下的甘露與寒客,她一定要保下二人。
頃刻間,兩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就消失在這個世間了,還是楚荷丘親自授意……雪朝沒辦法不恨他。
“求求你,不要,不要殺她們。”雪朝搖著頭哭喊。
楚荷丘見她膝蓋滑落,連忙拉住了她,把她死死摁在座位上。他意義不明的看著雪朝,眼神一片晦暗,望不見一絲光芒。
“你身為公主的尊嚴呢!”楚荷丘怒斥,額上暴起的青筋昭示著他的憤怒。
雪朝垂眸落淚,睫與睫之間掛著晶瑩的露。甘露從小與自己一齊長大,傾聽過自己的每一句無忌童言,陪伴在自己的每一個失落的黑暗里,寒客,雖來到自己身邊的日子并不久,可她忠心耿耿,笨拙又認真的守護著自己,她們早已不是簡單的主仆關系,她們是她身處異鄉的親人。
就連陳風與陳松,亦是與自己一同長大,在他們還是半大得少年時,就守護在嵐云殿外,守護在自己身邊。
她與他們之間的情分,又怎是三言兩語才能說清的?又怎是楚荷丘能明白的……
楚荷丘不愿見她囁嚅著嘴唇,卻開口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這樣,總會顯得她對自己無話可說,分明他有滿腔的愛意想要將給她聽,她又怎么能對自己無言呢……
一拳打在棉花上,楚荷丘又氣又悔。
“我可以不殺她們。”
雪朝聞言立刻對上他的眸子,期待楚荷丘說出他的條件來。
什么條件她都會答應,畢竟,不死,才有出頭之日。
楚荷丘心里苦笑,為將要說出口的話感到不齒。
“愛上我。我要你愛上我。”楚荷丘眼眸微顫,一滴一滴地熱淚砸在雪朝手背上。
雪朝一時被他的言語震撼,為什么,她難以交付的,卻是他偏偏珍視的……
他明明可以要求更多的東西,利用自己去向皇兄討些便宜,或者霸占自己的身體,將自己困頓在他在羽翼下,為什么,偏偏要向自己求愛……
楚荷丘的話太過震撼,雪朝哭的更大聲了,撲進了他的懷中痛哭。
她無法愛上楚荷丘,他對自己的關心與愛護,已就被他親手射死。
楚荷丘一口濁氣堵在心頭,眉頭緊鎖。
雪朝哭夠了,“我答應你……我會盡力去愛上你,不再躲避你,厭惡你……”雪朝抽出雙手,捧上楚荷丘的臉頰,主動交付給他一個綿長的親吻……
眼眶里還蓄著淚,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楚荷丘愣住,身體忘記擁住她,任由她擺布著。
他是不是要成功了,雪朝答應去愛他,這不是他渴望的嗎,可為什么他卻無比傷心,比雪朝說永遠不會愛上他時,還令他難過……
希望雪朝垂青,明明有萬千方法,可他窮盡了手段,卻選了一條最無恥的辦法,他成了最卑劣的求愛者。
“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楚荷丘勒緊她的身體。
在雪朝離開的這一天里,楚荷丘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她在路途上生病,或者被山匪截去,又或者遇到流民,這么危險,如果永遠失去她怎么辦。
楚荷丘抹去她的眼淚,緊緊的環住她,一股滿足的感覺逐漸在心底升騰,四肢百骸都生出暖意,他終于從冰冷的冬夜里回到溫暖的春。
卑劣又怎樣,過程曲折又怎樣,只要雪朝愿意待在自己身邊,他做的一切便都值得。
“我不會殺他們,但是你也別想再見她們兩個了。”寒客武功高強,甘露也十分機靈,楚荷丘不允許她們再出現在雪朝身邊。
“這一次我說到做到。”楚荷丘警告的語氣不容忽視。
雪朝吸了吸鼻子,認命的靠在他身前。
“夫君,能否好生安葬陳楓與陳松。”她怯弱的看著楚荷丘,語氣帶著祈求。
楚荷丘不悅地嘆口氣,“他們對你很重要嗎?”
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再自己面前提別的男人。
雪朝瑟縮一瞬,連忙搖頭否認。“不是的,好歹他們跟了我一場,如今又因我而死,心里總不會好受。”
楚荷丘捏著她的下巴,審視著雪朝的表情,不愿意錯過一絲一毫。
“人是我殺的,你愧疚什么?他們教唆你離開我,這是他們應得的。”
“不許再因為別的人胡思亂想。你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楚荷丘瞇了瞇眼,心里又醋又痛。
“好,我再也不提他們了。”
雪朝還是望著他,眼神中潛藏著一點希冀。
楚荷丘拿她沒辦法,只得應下。
“我會讓沈凌葬了他們的。”
雪朝心頭一松,又靠在他身上落起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累了,靠在楚荷丘懷里沉沉睡去。
錦王府,雪朝在第二日才回去。
楚荷丘并未讓她多走一點路程,一路將她抱進了內室。
雪朝這次看了個清楚,除去屋內,屋外守了許多人,顯然是提防她再離開。
她微不可察的咧咧嘴角,嘲笑楚荷丘真是高看了自己。
兩個面生的侍女站在自己面前,一個叫星兒,一個叫月兒,雪朝點了點頭,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也不知楚荷丘從哪里找來的人。
“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她們來陪你。”楚荷丘看向雪朝,滿眼寵溺。
“嗯。”雪朝頜首,回給他一個微笑。
楚荷丘卻被這笑容刺得生疼,他知道,雪朝只是在勉強。
“放心,她們倆活得好好的,只是被關起來而已。”或許告訴雪朝寒客與甘露的情況,雪朝會好受些。
雪朝又點頭,“有勞夫君了。”語氣淡淡,和楚荷丘想的截然不同。
楚荷丘握了握拳,最后無力的松開。
“我還有事,等我回來一起用晚膳。”說罷轉過身干脆地離開。
房間內一時只剩下自己和兩個侍女,于是雪朝打發二人退了下去,她木然地躺在床上,頭頂的帷幔還是一如既往的海棠粉色。
她忽然想起在嵐云殿時的日子。
雨疏青杏小,風過海棠嬌。
嵐云殿的庭院里種了許多她鐘愛的花樹,尤其那一株海棠,她的記憶里,春天一直是嬌粉色,她會在花影中作畫,她吹簫,陳楓陳松則舞劍來附和……
如今什么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