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兒沒了……
他其實有機會挽救這一切的,可他卻默許了一切的發生。
楚荷丘忽然沒有臉再去面對雪朝,祐兒,明明是要護佑他平安的,可自己身為祐兒的父親,卻默許別人害死了他……
接生婆抱著一個紅色錦被走了出來,不知該不該給楚荷丘看。
楚荷丘眼眶猩紅,渾身披著戾氣。他腳步沉重的走進屋內,看著那個紅色的襁褓,喪失了接過的勇氣。
“沈凌。”
楚荷丘語氣虛弱。
“屬下在。”沈凌不敢看他,不敢看那個紅色襁褓,他也在難過。
“將小世子好生葬了吧。”
沈凌抬頭看他背影,囁嚅著沒有開口。
他以為,攝政王會看一眼的,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嗎……
沈凌應了一聲,接過小小的布包,饒是自己抱過自己的小侄子小侄女許多次,可今天乍然接過小世子,仍然有些手忙腳亂,他太輕太小了。
算算日子,雖只有六個月,但還是有些許重量的,可見王妃是多么的愛惜小世子……
唉。
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沈凌替王妃難過,也為小世子的離世有些難過。
早在表小姐到王府時,沈凌便稟告給楚荷丘,他想提醒王爺表小姐曾經做過的好事,可見王爺十分坦然樣子,便沒再多說。
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或許也有王爺的默許吧。
也是,曾經表小姐要害王妃,攝政王便震懾過她了,如今能放表小姐接觸王妃,自然是授意過的。
王爺真是狠心,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沈凌掀開布包看了一眼,小小的嬰孩緊閉著雙眼,眼睛抿成一條細縫,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皮膚薄的像一層深色的紗,還看的清包裹著血液的脈絡。
沈凌猜想,小世子長大后定會像王妃多一點。
他松開手放下錦被的一角,嚴嚴實實的遮住。
木棺,楚荷丘早就準備好了。只是如今看來,對小世子來說確實太大了。
沈凌眼眶有些紅,雖說跟在楚荷丘身邊很多年,但他還是見不得楚荷丘的一些所作所為,只是他沒資格置喙罷了。王爺不是很愛王妃嗎,為什么還要一直做傷害王妃的事。
楚荷丘已將關于小世子的一切交予自己,所以自己按照規制安排即可。
床榻上的人緊閉著雙眼,被子平坦的蓋在她身上,昨日腹部還攏起一個小包,今日便不見了,而雪朝,瘦的像個紙片一樣,虛弱的躺在床榻上。
一直昏迷到夜半,雪朝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別哭了!”楚荷丘怒喝一聲。
跪在床邊的甘露與寒客原本只是低聲啜泣,聽了楚荷丘的話,二人只好盡力收聲。那日被帶回上京后,楚荷丘便把二人關在了王府一處空院子里,命人把守,也沒有虐待二人,只是不許她們與王妃見面。
今日忽然來人說王妃出事了,攝政王大發慈悲放二人來見公主。
走進熟悉的房門,原本活蹦亂跳的公主如今死氣沉沉的昏倒在榻上,而原本隆起的腹部如今也變得平坦了,二人不用告知也知曉發生了何事。
楚荷丘原本是不想放二人出來的,只是想著雪朝得知孩子沒有之后,或許見到寒客與甘露心里會好受些,于是才命人將兩人帶了過來。
誰料這甘露也太能哭了,哭的如此凄慘,他的王妃只是昏睡,不是死了!
楚荷丘發完脾氣卻覺得還不夠暢快,火氣愈演愈烈,他緩了心神頹喪的靠在椅背上,怎么就走到這一步了……
雪朝迷迷糊糊之中聽見熟悉的哭聲,以為自己在棲梧宮前為母后哭靈,睜開眼緩了緩才意識到自己如今已嫁到北成了。
回想起昏睡前發生的事,雪朝摸上腹部,一片平坦,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祐兒…”祐兒真的沒有了……雪朝猶如晴天霹靂。
“祐兒。”
雪朝木納的說著,眼神空洞。
沙啞的聲音讓楚荷丘頓時看了過來,“雪朝,你怎么樣?”他焦急的握上她的手,有些冰涼。
雪朝側臉看去,目光落在兩個跪著的女人身上,都是她熟悉的人。
眼淚立刻涌了出來。
“公主。”甘露嗚咽著哭道,想要沖上去看看她,卻被寒客拉住。
寒客也想像從前那般第一時間守在公主身邊,可楚荷丘冷冽的背影令二人不寒而栗,惹不得。
雪朝伸了伸手,想要抓住她們。
楚荷丘不忍,撇過頭去,紅了眼眶。“雪朝,祐兒沒了。”
雪朝聽見聲音,看他一眼,旋即掙扎著想要坐起。
楚荷丘忙把她抱進懷里,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祐兒,”雪朝哭訴道,凄厲的哭聲讓人肝腸寸斷,就像失去孩子的母親一般。
雪朝并未偽裝,這的確是她的真情實感。
六個月,即便是個貓狗,也有了感情,何況是自己的孩子呢。
“不怪你,不怪你。”楚荷丘摟緊她,同她一直哭著,他也的確心疼,可為了自己,沒有辦法。
雪朝卻哭著推開他,“都是你!是你!”
她抽噎著,“要不是你答應娶李嘉敏,她又怎么敢給我的安胎藥里下毒。”
“我的祐兒根本不會死啊!”雪朝哀嚎著。
“我的孩子……”
雪朝嗚嗚哭著,語氣中全是對楚荷丘的指責。
“你要登基,要皇位,為什么要害我的祐兒。”
“都是你!”
“我活在你的影子里還不夠,你還要害死我的祐兒……”
雪朝滿眼通紅,胸口因為情緒劇烈起伏著,“你不顧一切的困住我,卻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楚荷丘,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雪朝聲淚俱下,李嘉敏出現在王府那一刻她便知道,楚荷丘是默許的。
不然這固若金湯的錦王府,三步一個侍女,五步一個侍衛的錦王府,她李嘉敏又如何走的進來,怕是連王府所在的巷口還沒到,便被侍衛丟了出去。
“是你做的孽……”雪朝心里難受,將一切的責任都丟在楚荷丘身上,她深知,這其中又如何沒有自己的一點責任呢。
楚荷丘愧疚的低下頭,他明白,如今說什么都是蒼白,他找不到一句辯駁的話,雪朝說的都是真的。
雪朝越說越激動,“如果不是你困住我,祐兒本可以跟我一齊回南夏的!”她將一切都怪在楚荷丘身上,拼命將自己的責任摘了出去,可這么做并不會叫她輕松,心里反而更加沉重。
藥,是她親自備下,親自吃下去的。但還要裝作什么都不知曉的樣子,去責備楚荷丘,雪朝覺得快要瘋掉了。
她后悔,也不后悔。這一切都是楚荷丘的錯,他太自私了。
雪朝合著雙目,哭聲顫抖。
楚荷丘蹙了蹙眉,抬眼看她。
“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