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敏忽地有些待不住了,面前的雪朝正一下一下的用瓷勺攪拌著藥汁,苦澀的氣味愈來愈濃。
“你要沒什么事就回去吧。”雪朝也沒了好脾氣,一看到這苦藥,什么心情也沒了。
“你!”李嘉敏因這突如其來的逐客令無話可說。
“你表兄想娶誰娶誰,娶誰對我來說都無所謂。”雪朝從她嘴里套不出有用的信息,也就不想再給她好脾氣。
其實早就不想招待她了,冤有頭債有主,希望她去找真正的債主,而不是自己身懷六甲還要聽她在這里發泄自己的牢騷。
她以為自己很想待在這破地方嗎。
“哼!”李嘉敏氣憤的哼了一聲。
“我今日來,只是想告訴你,表兄已承諾娶我,而你,屆時只會被表兄關在這里。”
“今日你高高在上又如何?”雪朝是第一個如此對待自己的人,不對,是第二個,第一個是她的表兄。
“你也過不了幾天好日子了。”李嘉敏臨走前看她一眼,湯藥騰起的霧氣模糊了雪朝的嘴唇與下頜,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個美人。
只是,她很快便要死了。李嘉敏想到這兒,心情不由得好了起來。
今日來王府可不是為了說些酸話來刺激她的,而是親手給她的安胎藥加些東西進去。她早就意識到,只要是隱患,就永遠會有威脅到自己的可能,不如趁早除去。
待李嘉敏離開后,雪朝怔怔地看著面前的藥碗,今日的安胎藥,比以前的都苦澀,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氣。
雪朝幾乎可以肯定,這碗藥,輕則要了祐兒的性命,重則要了自己的性命。
這是楚荷丘授意的,還是李嘉敏的手筆……
忽地,她眸光一閃,心里有了打算。此時屋內只有自己,她踱步至放著妝奩的案前,在木蓋上摸索一番,咔噠一聲,一個暗格露了出來。
她打開一看,里面放著一個褐色的油紙包。
這是之前,自己想要打掉祐兒時,命寒客去尋來的藥材。
當時沒有用上,如今正好。
李嘉敏的藥來路不明,她不能拿自己的命賭。
雪朝拿出油紙包,緩緩打開,里面是一些淺褐色夾雜些紅色的粉末。當時寒客帶藥材回來,因無法熬制,便私下將其研磨成粉,其余一些無法研磨的藥材,也因自己注意的改變而不了了之。
里面有紅花與川七,都是孕婦大忌。
她坐回到位子前,不由得有些恐慌,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她的手都在顫抖,連雙腿都情不自禁的軟了幾分。
粉末被倒進杯盞中,她又倒了些熱水進去,隨意拿勺子攪拌一番,藥粉變成了略粘稠些的糊狀,雪朝吞了吞口水,這股味道比那碗安胎藥好不到哪去。
雪朝有些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其實她沒想出什么長遠的計劃,只因祐兒或許無法平安長大,便親手結果了他的性命,是否對祐兒不太公平。
仿佛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在制止她的動作,想要將她從深淵的邊緣拉回來。
指尖輕顫著覆蓋在自己小腹上,六個月,只怕已經成型了。眼淚再也忍不住,她已經無法分辨自己的行為是否稱得上正確,心里有兩個聲音,一個告訴自己,借李嘉敏的手,打掉祐兒,日后孑然一生也好離開,如此這般都是為了自己,另一個聲音則大聲的斥責自己的自私,明明當日離開時都沒想過放棄祐兒,如今又怎么恨得下心去做這樣殘忍的事。
自私!自私!!自私!!!
小腹忽地傳來痛意,“祐兒……”雪朝淚流滿面,自責沉默的嘩然,手中的動作卻不再停止。
“祐兒,原諒我,”雪朝垂眸看著,“我在這里生不如死,這里不是我的家。你明白嗎?”
多說無益,遲則生變。
雪朝不管淚水,毅然端起杯盞來,一勺一勺將拿糊狀的藥粉吃了下去。
她不敢吃的太慢,不敢理會在唇腔中迸開的酸澀苦悶,直到吃的干干凈凈,她又倒了些水進去,一并喝下。
氣味一直從杯盞延伸到胃里。
雪朝拼命忍著才沒有吐出去。或許是心里太過緊張,她的小腹已經在隱隱作痛了。
“祐兒,娘對不起你,但娘沒法選,若娘一輩子逃不出這里,把你生下來,只會害了你。娘不能賭,賭你父親能護得住你,他連我都護不住……”
“別恨娘。娘也沒得選……”
她飛快地處理好杯中殘留的痕跡,又把已經涼掉的安胎藥倒進花盆中,這才悻悻的坐了回去。
“月兒。”雪朝吩咐了一聲。
“王妃有何吩咐。”月兒一推開門便聞見濃重的藥味,心里微嘆了口氣。
李嘉敏找到自己,給了自己一筆錢,命自己將藥粉撒進攝政王妃的安胎藥中,如今藥碗已空,可見事成了。
雪朝也不理會月兒的惴惴不安,柔聲命她準備蜜餞,再支起窗戶通風。
看著月兒離開的背影,她忽地鼻子一酸,也不知甘露與寒客如何了。
藥效太猛,很快,雪朝腹部傳來墜痛感,她的額頭瞬間起了一層汗。她不這才感覺到害怕,李嘉敏的藥害人,可自己吃下去的那些也無法保證自己定安然無恙。
當啷一聲。
盛放著蜜餞的盤子被雪朝打在地上,頃刻間,她疼的窩作一團,空氣中彌漫著些許鐵銹的氣味,股間隱隱傳來濕滑的感覺。
雪朝撐著力氣低頭看去,鮮血已順著雙腿流了下來。
王府頓時亂作一團。
王妃突然腹痛不止,見了紅。
只喝了安胎藥。
早晨表小姐來過府上。
彼時楚荷丘剛下朝,出了宮們便見到王府匆匆趕來的下人,他下意識以為是雪朝又跑了出去,還未來得及發怒,便聽到下人回稟的消息。
他一刻也沒有停下,幸虧是戰馬,不到一刻鐘他便回到府上。
一盆盆血水端了出來,丫鬟婆子又端著一盆盆清水涌了進去。
他想沖進去看看,因為雪朝的慘叫聲愈來愈低。
楚荷丘無措的站在門外,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李嘉敏來見過雪朝,其實他是知道,甚至他隱隱猜到李嘉敏會對雪朝做些什么,可他卻卑劣的沒有阻止。
房間內的哭喊聲漸漸低了,楚荷丘聽的越來越害怕了。
醫工終于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滿頭大汗。
“王妃如何了?”楚荷丘抓住其中一人匆忙的問道。
“王妃無恙,只是……”醫工心有余悸,能將王妃搶救回來,還要多虧她平時強健的身體,若不是如此,只怕今日要一尸兩命。
“只是如何?”聽到雪朝無恙時,他松了口氣,可他不愿聽什么只是。
醫工嘆了口氣,“小世子還未足月便被催生下來,屬下也無力回天。”
楚荷丘愣在原地,嘴角抽動著,不知是哭還是笑。